從出山以來,短短几年時間,陸山民身邊的人接連死去。除了爺爺是自然死亡之外,小五、佟梁、唐飛、老黃都是死於非命。
本以為經歷過足夠多的傷痛和打擊,內心早應該磨礪得堅硬如鐵,但此時此刻,陸山民發現他錯了,那種唐飛死去時候的痛徹心扉之感再次湧上心頭,而且還是層層疊加。
白斗狼雖然是海東青的人,但這個四肢發達頭腦卻並不簡單的大塊頭,在幾個月相處下來,已經漸漸把他當成了大哥一般。
這種撕心裂肺的痛,言語無法表達,沒有經歷過生死兄弟慘死於非命的人永遠也無法理解這種感受。
他實在不敢相信他就這麼死了。
像白斗狼這種搬山境後期中階的頂尖高手,固然不是薛猛敵手,但也並不是毫無逃脫的可能,更別說一個照面就被殺死。
他本可以不死。
若非是為了救他,薛猛搬山境後期巔峰的全力一擊並沒有那麼容易打在他身上。正是為了救他,白斗狼才在千鈞一髮之際不得不硬接了薛猛的全力一擊。
陸山民蜷縮坐在地上瑟瑟發抖,淚流滿面。
「又一個人因我而死」。
馮曉蘭也跟著哭得稀里嘩啦,這次不是被陸山民的嚇的,是莫名其妙的就想哭。她完全沒想到這個強大得讓薛家惱羞成怒,強大得讓馬局長束手無策的男人,剛才還油嘴滑舌調戲他的男人,竟然還有這樣的一面。她下意識把手深入鐵欄杆,想伸手抱抱陸山民安慰他,只是鐵欄杆隔開了兩人,她的手根本夠不到。
馮曉蘭就這麼抽泣著陪著陸山民哭,內心湧起深深的愧疚感,要不是因為她給陸山民偷偷傳遞消息,他的朋友就不會死,他就不會這麼悲痛。
監控室里,耿浩眉頭微皺把目光移開屏幕,面『色』有些動容。
「局長,陸山民並不見得是個壞透頂的人」。
馬鞍山面無表情,「每一個罪犯犯罪都有他的理由,但法不容情,不管他是為了什麼,殺了人就是殺了人,犯了罪就是犯了罪」。
說著正『色』看向耿浩,「警察同情罪犯被洗腦的案例比比皆是,曉楠年輕沒有經驗,但你已經是一個老警察」。
耿浩趕緊再次看了眼監控畫面,定了定心神,「局長,我知道了」。
......
......
正月初五屍檢報告出來,雖然寸頭男子額頭上的拳印與陸山民的拳頭相符合,但那一拳並不是致死的一拳,寸頭男子的真正死因是喉骨被人用重物擊碎,從力量分析能看出後者的力量遠遠大過陸山民,所以殺死寸頭男子的肯定另有其人,另外一人的情況也一樣,應該是同一人所為。至於在死者身上採集到了陸山民指紋,只能證明陸山民和他們打鬥過,並不足以證明是陸山民殺了他們。
拿不出陸山民殺人的確切證據,他又不是一個沒人過問的普通人,在各方壓力之下,馬鞍山不得不放他出來。
同樣馬鞍山也沒有找到薛猛殺人的直接證據,在把薛猛召到公安局審訊之後,也不得不放了出去。但白斗狼的死加重了他的嫌疑,雖然沒被關押,但被警方限制不能出江州。
出了看守所之後,陸山民直接去了江州第一人民醫院。
海東青已經轉移到了普通病房,在護士台問清了她的病房號之後,帶著沉重的心情朝病房走去,他走得很慢,感覺每走一步都要費很大的力氣。是他通知他們去的,白斗狼也是為了救他而死的。這次一死一重傷的結果,都是他一手造成。
遠遠的,陸山民看見陳然帶著兩個保鏢站在病房門口。
同時,陳然也看見了陸山民。他的臉『色』很不好,哪怕隔著二三十米,也能感覺到他身上濃濃的怒意。
陸山民知道陳然和白斗狼關係很好,同屬海東青手下的四大金剛,一起經歷過很多生死,那種感情就猶如他和唐飛一樣。白斗狼之死他肯定比自己更難過,他也有足夠的理由恨自己。
走近之後,陳然面『色』鐵青雙目圓瞪,恨得咬牙切齒。
「你如果心中憤恨難平,可以打我兩拳,我絕不還手」。
「你以為我不敢嗎」!
陳然雙拳緊握,手臂顫抖。陸山民面『色』平靜,淡淡的看著他,等著他揮拳打來。
這個時候病房門打開,盛天從裡面走了出來,瞪了一眼陳然。「別吵著東青休息」。
說著又看向陸山民,「你來了」。
陸山民微微的點了點頭,眼神中滿是歉意。
盛天安慰的拍了拍他肩膀,淡淡道:「進去吧」。
走進病房,海東青安靜的躺在病床上,被子半蓋在胸口,黑『色』的風衣換成了藍白相間的病人服,但那副大得誇張的墨鏡依然戴在臉上。
她的頭偏向窗戶一邊,陽光透過窗戶照在她的側臉上,蒼白,沒有一絲血『色』。
她的長髮有些凌『亂』,鋪散在枕頭上。
陸山民站在床邊她也沒有回過頭來,不知道是睡著了還是根本不想看到他。
陸山民就這麼靜靜的站在那裡,一言不發的看著她。
他曾聽白斗狼無意間提起過,白斗狼在很年輕的時候就跟著海中天一起打天下,雖然地位不及盛天和卓君那麼高,也是海家的幾個中堅力量之一。特別是在海中天死後,替海東青出生入死鎮壓內憂外患,之後又掌管金帝會所替海家收集各方信息。而且他是海東青的武道磨刀石,海東青從習武開始就是他在給海東青餵招。
雖然他也叫海東青一聲青姐,但從平時海東青對他的態度來看,海東青並不僅僅把他當做手下,更是亦師亦友亦兄,若不是種感情關係,白斗狼又豈敢輕易拿他和海東青開玩笑。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他知道海東青並非真的冷酷無情。她若真的無情,又豈會對父母之仇如此執著,她若真的無情,又豈會獨自辛苦扛起海家也不讓海東來犯險參與進來,她若真的無情,又豈會三番兩次不顧生死前來救自己。
她臉上那副大大的墨鏡不過是用來掩蓋她內心的脆弱與柔情。
世事都是相伴而生,表面所呈現出來的冷酷恰好是內心情義的折『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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