樞密院!
「魏相公!」
羅幼度熱情地與魏仁浦這跟自己有千絲萬縷關係的名臣問好。
當初若沒有趙匡義與魏仁浦女婿的案子,他羅幼度也沒有今時今日。
魏仁浦沒有半點的生分,熱情相迎:「千盼萬盼,可將幼度兄給盼來了。吾現下是孤掌難鳴,勢單力薄,正需強援。」
大周不缺良將,但缺名臣。
真正有能者,身兼數職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魏仁浦現在是身兼三職,中書侍郎、同平章事,同時兼任樞密使。分別對應中書高官官,宰相跟大周總參謀長。
以魏仁浦的幹略是完全有能力身兼數職的,只是宰相與樞密使之間,難免會有摩擦。
這個時代文武已經漸漸分家,宰相的議政廳負責政務,樞密院負責軍務。
議政廳以民生為上,樞密院以軍事為主。
彼此雙方目標不同,但無一例外,都需要用到錢。
這兩者之間如何平衡,不只是郭榮一言而決的事情。還得看議政廳、樞密院彼此之間不斷的較量爭鬥。
魏仁浦身兼兩職,地位就有些尷尬了。
再加上議政廳的范質、王溥都是名臣能相,魏仁浦孤身一人,對上他們,沒少「吃虧」。
尤其是最近一次,孟蜀年底派人送來今年份額的歲幣。
這額外之財,立刻就給議政廳、樞密院盯上了。
議政廳想要用來疏浚開封河道,將周邊數百里的河渠都重新規劃清理。
而樞密院想要用來跟府谷、定難軍購買軍馬。
結果魏仁浦給范質、王溥一前一後打的節節敗退。
最終孟蜀的歲幣歸入議政廳,用來治理以汴京開封為中心的水利交通。
這種文武之爭,最終得利得都是大周。
郭榮也樂得見到議政廳、樞密院爭得面紅耳赤,高坐上首看熱鬧。
羅幼度這一來到樞密院,魏仁浦就開始大倒苦水,給他介紹樞密院的情況,說著樞密院的不容易。
羅幼度心底暗笑:這老狐狸軍政大權一肩挑,日子過得別提多舒服。八成就是甩鍋,沒有爭取到孟蜀歲幣,不是他的錯,而是敵人太狡猾。
誰知道他的屁股坐哪一邊的?
議政廳同樣有他的位子。
羅幼度目前掌握的消息來看,疏浚開封河渠的整體方案就是魏仁浦自己提出來的。
羅幼度心領神會,義憤填膺地道:「范相公、王相公太過分了,好處都讓他們占了。魏相公放心,軍備乃國之大事,以後在下以魏相公馬首是瞻,為我樞密院衝鋒陷陣。」
魏仁浦滿意地點了點頭。
這樞密院雖說自己是一把手,但郭榮對於羅幼度的偏愛是人盡皆知的。
不與他處理好這上下級關係,自己這個樞密使不好當。
魏仁浦給羅幼度介紹樞密院的結構:「樞密院共有十房:北面房、支差房、在京房、校閱房、兵籍房、民兵房、吏房、知雜房、支馬房、小吏房,分曹處事,掌軍國機務、兵防、邊備、戎馬之政令,此外侍衛諸班直、內外禁兵招募、閱試、遷補、屯戍、賞罰之事也屬於樞密院的管轄範疇。」
羅幼度在一旁聽得不住點頭,說道:「下官初來乍道,對於樞密院的一切事務不是很熟悉,打算先從瑣事入手,了解一些樞密院的運作,跟相公先學習學習,而後再行考慮具體權值分配,相公以為如何?」
換而言之就是打雜,什麼事情都干,但什麼事情都不做主。
魏仁浦頷首道:「如此也好,幼度兄若有不懂之處,可隨時找某商量。」
羅幼度送別了魏仁浦,並沒有去自己的辦公署,而是來到了檔案室,翻閱著樞密院之前處理過的行政檔案。
這些處理過的事務,恰是樞密院前輩的經驗,學習的最好模本。
當然羅幼度真正的目的是想看看當前汴京開封四門的巡檢,都是誰在擔任。
這巡檢官署名巡檢司,官名巡檢使,始於五代後唐莊宗,主要任務就是巡邏州邑,負責汴京開封的整體防務維護次序,尤其是夜間治安。
這職位權勢不高,卻是肥差。
尤其是負責東西兩路的巡檢使,這兩處長街商鋪聚集,巡街的兵士沒事拿著刀劍晃悠幾趟,立刻就有大商請入屋內奉茶,好吃好喝地招呼著。
看著四門巡檢使的名字,羅幼度心中有了定計。
接下來就等了,等著殿前軍自己亂起來。
趙匡胤在殿前軍很有威望不假,但是他還不是殿前軍的老大,更不可能把控全局。
石守信在殿前軍的威望或許不如趙匡胤,卻也不是無人問津的小歘歘。
後漢時期,石守信就隸屬於樞密使郭威帳下,郭威即位之後,升任禁軍親衛都虞候,已經是大周禁軍的一員。
後來郭榮改革軍制分出了殿前司,趙匡胤、石守信是第一批編入殿前司的骨幹。
而且石守信為人豪爽重情義,能夠為了兄弟不顧自己的利益。
這點連趙匡胤都做不到。
在殿前司石守信是有一定的威望的,王彥升、羅彥瓌背後說石守信壞話,趙匡胤能夠壓得住。
都是大老粗,誰沒說過幾句髒話。
但是王彥升給石守信抓住後,不但沒有認錯,還當眾打敗石守信給他難看。
這種情況,趙匡胤想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就有點高估自己的威信了。
不管怎麼說,殿前司的老大叫張永德,還不是他趙匡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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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城延義闕。
王彥升與一眾兄弟打算穿過延義闕前往值班房,不想在闕門處讓一隊兵士阻擋了去路。
「兄弟們,讓讓!」
王彥升喊了一聲。
都是殿前司的弟兄,王彥升也沒有想那麼多。
「呦,我倒是誰呢。原來是鐵骨錚錚,認太監為爹,遇到晉兵就磕頭的赤膽忠心王劍兒呀!幸會幸會!」
韓重贇伸著懶腰從人群中走了出來。
王彥升在前蜀滅亡之後,遷居洛陽,他第一個上司就是後唐時期宦官大臣孟漢瓊。兩人關係極好,正是得到了孟漢瓊的舉薦,王彥升才得以入李嗣源麾下擔任任東班承旨。
不過這個時代真正忠心的不多,石敬瑭認契丹耶律德光為爹,攜爹之威,覆滅後唐。
王彥升見勢不對跟著投降了後晉。
至於後面的投漢什麼的,韓重贇還是知道忌諱的,並沒有多說。
王彥升聞言神色驟變喝道:「韓都指揮使,你這是何意?」
韓重贇撓了撓頭,道:「沒什麼意思,就是想問一下,咱老大哥為人磊落,沒幹什麼對不起趙都指揮使的事情吧?他就交了一個朋友,認了一個兄弟,就給你說成叛徒。那我倒是想問一下,你這位給磕頭太監當兒子,又怕死給契丹的兒皇帝跪下當狗的傢伙,是什麼玩意?」
「來?評價一下自己?」
「鐵骨錚錚?」
「赤膽忠心?」
「還是牲口不如?」
王彥升怒喝道:「你敢辱我!」
韓重贇雙手環胸,說道:「辱你又如何?」
王彥升抽出佩劍,怒喝道:「姓韓的,有種我們下場練練,別逞口舌之能。」
韓重贇大笑道:「老子有沒有種不需要你知道,反正老子沒給太監當過兒子。」
他知道自己不是王彥升的對手,不自取其辱,而是道:「延義闕裡邊修路,要不爬進去,要不滾蛋。」
王彥升譏諷道:「你以為你攔得住我?」
韓重贇大步走到王彥升面前,伸著自己的脖子道:「那你有種就往這邊砍?」
王彥升氣勢被奪,小退了兩步。
「呸!慫貨!」
韓重贇往地上吐了口唾沫。
然後回頭修路去了。
事實證明,不是所有人都叫許褚的。
王彥升氣得死咬著鋼牙,道:「我們走別的路。」
延義闕的下插曲很快就傳到趙匡胤的耳朵里了。
「混蛋!」
趙匡胤一拳打在案幾之上,案几上的各種筆墨紙硯直接凌空而起,散落在桌子上。
「去,將控鶴軍都指揮使叫來!」
他領命一出,便叫住了傳令親衛道:「算了,不用去了。」
趙匡胤說著,大步走出了班房,親自來到了延義闕班房。
「見過殿前都指揮使!」
韓重贇畢恭畢敬地向趙匡胤行禮問好。
趙匡胤聽韓重贇這稱呼,嘆道:「韓兄弟還在怪我啊!」
韓重贇道:「不敢。」
趙匡胤氣道:「大家都是兄弟,手心手背都是肉,發生了矛盾,你讓我如何?」
韓重贇道:「所以屬下沒有怪都指揮使的意思,王彥升是大哥的兄弟,大哥護著他正常。但他不是我的兄弟,我沒道理護著。大哥要罰就罰,我認了。」
「但是當著大哥的面,我就說了。我負責的區域,王彥升別想站著過。大哥要是看不慣,將我撤了便是。」
「你……」趙匡胤心知自己理虧,甩袖走了。
韓重贇回頭看著趙匡胤,神色複雜。
王彥升事件隨著韓重贇捅破了這層紙,在殿前司徹底鬧開了。
如果是趙匡胤、石守信起了矛盾,殿前司上上下下八成都會站在趙匡胤這邊。
沒得說。
可石守信跟王彥升鬧出的這事,顯然站在石守信這邊的是多數。
趙匡胤無意識的偏袒王彥升,反而讓人更加為石守信叫屈。
趙匡胤處事不公。
第二十一章 影響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