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人七分命三分運,你怎麼會有六分命四分運?奇怪,太奇怪了!年輕人,你的命數不錯,是大富大貴的命格!」
才走出回車巷,施得正想回頭望上一眼曾經留給他留下無數美好回憶的學步橋和回車巷時,突然,冷不防身後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
施得著實嚇了一跳,回身一看,不由頓時愣住身後站了一個道風仙骨的高人。
單城是千年古城,回車巷是歷史文化遺址,但單城卻沒有利用悠久的歷史文化大做文章,旅遊一直不溫不火,不成氣候。
從學步橋向東一轉幾十米,就是回車巷,如果說單城學步的成語人人皆知的話,那麼回車巷的典故怕是知道的人並不多。
現在的回車巷,倒成了算命、看相的江湖騙子聚集之地,窄窄的巷子裡坐滿了各種裝扮的算命先生或江湖術士,擺一塊布,支一個幌子,再畫上天干地支、乾坤周易,儼然就成了可以一口斷人前程一語定人命運的高人。
但大多數算命先生或江湖術士都賣相不佳,要麼是瞎子,要麼嘴角有一顆痣,要麼長相委瑣,要麼長得五短三粗、馬瘦毛長,等等,基本上可以說正常人很少,施得還是第一次見到賣相如此上佳的算命先生。
只不過心情灰暗、人生充滿了絕望的施得對高人的賣相併不太感興趣。儘管說來,身後的高人和大多數算命先生有所不同的是,不但生得人高馬大,足足比施得高出一頭有餘,就是說,至少有一米八五以上,而且還相貌堂堂,是一個年約五旬的老者。
一個身高一米八五的五十有餘的老頭,又有一身飄逸、潔白的太極服,又是鶴髮童顏,賣相確實非同一般,他面帶微笑,渾身上下散發一片祥和之氣,乍一看,和擺攤的算命先生相比,他就是高出至少兩個層次的輕易不會出世的世外高人。
只可惜現在的施得對生活已經絕望,別說眼前的老者說他六分命四分運,就是說他有可以平步青雲的五分命五分運的命格,他也不以為然,更何況,他本來不信算命、相面之說。
對一個將死之人,還談什麼大富大貴,簡直是天大的玩笑!
「你認錯人了。」施得不等老者再說什麼,沖他擺了擺手,「別理我,煩著呢!」
「年輕人,請留步。」老者見施得邁步要走,他向前一步,攔住了施得的去路,「我免費給你算上一算,不管對不對,都不收費,你看成不?」
現在正是乍暖還寒的季節,施得穿了一身厚厚的冬裝,背了一個看不出顏色的背包,頭髮亂蓬蓬,鬍子三天未刮,眼窩深陷,一臉憔悴落魄之態,和街邊的討飯者沒什麼區別。如果說他有什麼大富大貴的命,一百個人,九十九個不會相信。
唯一一個相信的人,還是個瞎子。
但高人老者顯然不是瞎子,而且雙眼有神,尤其是他穿了一身十分灑脫的白色的練功服,在眼下春寒料峭的時節,確實道風仙骨,就如不食人間煙火的神仙。
施得卻還是不為心動,他不相信賣相好的人就一定是好人,就固執地向右錯開一步,讓過了老者,很不耐煩地說道:「請讓開,我還有事,趕時間。」
老者微笑的表情神秘莫測,輕巧地吐出了一句話:「早死晚死都是死,我只聽說有人趕火車,有人趕飛機,沒聽說有人連死也要趕時間。」
一句話如晴天霹靂,頓時將施得震驚當場!
一碟花生米,一盤涼拌土豆絲,一盆熱騰騰的豆腐湯,外加一碗**辣的麵條,讓施得吃得抬不起頭來,滿頭大汗,全無形象。
一碗香飯店位於距離學步橋不遠的叢台路上,是一家老字號飯店,以各種蒸碗和鄉土風味著稱,每到飯點,從來都是客滿。在2000年時人均收入普遍不高的單城,一腕香有這樣好的生意,確實有其獨到之處。
至於前來吃飯的食客是單純地因為一碗香的飯菜一絕,還是為了多看一眼號稱蒸碗西施的一碗香的老闆娘碧悠,就不得而知了。
在一個角落裡,老者和施得相對而坐。老者一邊欣賞施得狼吞虎咽的形象,一邊就著水煮花生米,一口一口地抿酒。
酒是單城特產叢台酒,度數不小,56度,味道純正,回味悠長,從老者享受的表情就可以知道,他對叢台酒頗是喜歡。
施得吃得興起,將一大碗麵條湯一口喝光,用袖子一抹嘴巴,雙手一攤,很無賴甚至有些無恥地說道:「老騙子,你上當了,我身上一分錢也沒有,吃你的喝你的,你想怎麼樣騙我都隨便,反正我是要錢沒有,要命有一條!而且還是爛命,哈哈。」
老者不動聲色地笑了笑:「我不要你的錢,更不要你的命,我要你一個承諾。」
「什麼承諾?」施得無謂地笑了,「一個快死的人的承諾,你也會相信?再說,你就算信了也沒用。人死話空!」
「相信,不相信你的話,我也不會閒著沒事請你吃飯。你既然口口聲聲說要死了,怎麼吃起飯來,還吃得這麼香?」老者老神在在,似乎吃定了施得。
「雖然我是快要死的人了,但當個飽死鬼總比餓死鬼強!」施得抹了抹嘴巴,又將茶水抹在頭髮上,用手當梳子理了一遍頭髮,才說,「老騙子,我實話告訴你,我生在新中國,長在紅旗下,又是名牌大學的畢業生,天生的唯物主義者,從來不相信什麼算命相面一說,更不相信什麼命格之數,你不用白費心機騙我了,什麼七分命三分運,什麼六分命四分運,我統統不相信,就是你說破天,我就一句話迷信!」
被施得罵成老騙子,老者毫不生氣,只是高深莫測地笑了笑:「有些事情你信不信,都真實存在。幾千年前,老子說,其大無外,其小無內。幾千年後的今天,科學證實,宇宙之大,無邊無際。分子裡面有原子,原子裡面有質子,比質子還小的微粒還有什麼?你是名牌大學生,說說為什麼?」
施得震驚得目瞪口呆,一臉難以置信地望向了老者。
如果說早先他被老者一語道破秘密,說出了他將要不久於人世的真相,已經足夠讓他震驚了,但他在最初的震驚過後,還是不相信老者的命格之說。之所以跟隨老者來一碗香吃飯,就是抱定死也要當個飽死鬼的無賴想法,才不是真的相信了老者是什麼世外高人。
但當老者從老子的其大無外其小無內引申到現在科學的實證,他確實驚呆了,不得不說老者的解讀非常貼切並且精彩,讓他這個下江復旦大學畢業的高材生也不得不佩服幾分。
「老騙子,你到底是什麼人?」施得說順口了,開口還叫對方為老騙子。
「我不是老騙子,我有名有姓。姓何名子天,你可以叫我何爺。」老者又捏起一粒五香花生米,捻了皮,慢慢地放到嘴裡,一邊品味花生米的美味,一邊眯著眼睛問道,「小伙子,你叫什麼名字?」
「施得,施捨的施,得到的得,意思就是不想施捨只想得到,從來不做無利可圖的事情。」施得嘿嘿一笑,「老騙不,何爺,飯也吃了,話也談了,是不是該各走各的路了?」
「你就一點兒也不關心我怎麼看出了你是一個快死之人?」何子天又將一粒花生米放到了嘴裡,難得他一把年紀了,還滿嘴好牙,能吃得動五香花生米。
施得早就注意到何子天酷愛花生米的嗜好,他先要了一盤水煮花生米,似乎又覺得不夠,叫過了一碗香的老闆娘碧悠,點名要了一碟碧悠親自炒制的五香花生米。
吃飯期間,何子天除了吃了兩種不同的花生米之外,就喝了小半瓶白酒,其他東西,未吃一口。對於施得點的醬牛肉,更是看也未看一眼。期間,施得還假裝客氣地為何子天夾菜,何子天雖然沒有推辭,卻悄悄將放了肉的盤子推到了一邊。
施得看得清楚,只當何子天假裝清高,連肉都不吃,不過他卻沒有多想,對他來說,世間的事情已經無可留戀,何子天到底是高人還是騙子對他來說也沒什麼區別,反正他吃也吃了喝也喝了,又身無分文,誰能騙他什麼?再說他連死都不怕了,還怕別人騙他?
笑話。
不過在一碗香的老闆娘碧悠親自為何子天端上一碟花生米時,施得的眼睛還是亮了一亮。
單城自古出美女,此話不假,單城女子,皮膚白皙,身材勻稱,既有小家碧玉的溫婉,又有大家閨秀的風範。碧悠是不是單城女子不知道,她身高足有一米七一,穿了一雙平底布鞋,走路的時候輕巧無聲,她從施得的身後走來,直到施得鼻中嗅到一股異香,他才意識到背後有佳人走近。
一回頭,卻沒有看到碧悠的正面,碧悠的步子太快,錯過了施得的回頭,她將一碗花生米放在何子天的身前,微一點頭,就又聘聘婷婷地向前邁步,只留給施得一個裊裊娜娜的背影。
碧悠穿了一身裙裝,腰細、臀寬,弧度完美而誘人,藍底白花的裙裝,微泛紅色的上衣,襯托得她整個人如一朵亭亭玉立的紫羅蘭。
有些女人美在局部,有些女人美在整體,如碧悠一樣只憑一個背影就讓施得已經枯竭的心田泛起波浪的超絕之美,十分少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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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