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璐作為人力資源出身,幹這事是本行了,本來覺得例行公事,楚垣夕簽字就ok了,沒想到居然遭到質疑?
「當然是認真的了,這不都寫著理由呢麼?」
「要命的就是這理由啊姐姐!」楚垣夕心說您別告訴我您以前幹這事的時候都是用的您表格上這套方法論,那是何等臥槽的事情啊?
「怎麼了?」劉璐心說姐姐干人才摸底的事情可不是一次兩次了,咱這經驗槓槓的,「我這可是摸索過許多次才摸索出來的『突擊收集意見法』,走心!??」
楚垣夕倒是承認劉璐的辦法本身是靠譜的,她採用的是三管齊下制,第一看考勤表,第二看工作完成情況,第三就是臨時發出問卷給員工,讓員工對自身所在項目組的其它同事進行評級,因為是突擊的形式,所有人都沒有準備,而且保密,不會公布出去讓人知道,也不會串通,所以有效性比較高。
這種方式越過了項目經理或者組長等等級別的管理層直接對員工進行調查,當然也不乏那種胡捷豹填出來的表格,但是總體來說和組長對成員進行的評價互相對照著看,通常是行之有效的。
「你覺得靠譜是不是因為你以前沒這麼評價過程序猿啊?」楚垣夕仍然不太信任的問,「你的這個選項充分表示出你這個問卷本身不嚴謹。」
「怎麼了?」劉璐一愣,「程序猿有什麼區別嗎?」她倒是忽然想到過去雖然一直都在科技公司里工作,但自己負責的始終是運營和管理口,研發口是不怎麼管的,招聘雖然也過手,但對研發團隊的管理就不在行了。
「你這個問卷,導向就不對,誰工作勤奮努力多成了你調查的重點,誰為團隊付出多成了重點,還問誰是團隊最不可替代的人,這是要命噠。」
「啊?」劉璐感覺要麼自己弱智要麼楚垣夕今天吃了腦殘片了,「你要是說技術定級的話,那都是周鳴鈞和曹翔的工作,我沒法插手。不考核勤奮努力不考慮為團隊付出那還問什麼?」
「姐姐,程序猿你不懂。」楚垣夕揉了揉發酸的眉毛,「好的程序猿不說水平有多高,但是代碼寫的認真,bug就少,所以看起來像個閒人。別人加班改代碼他沒事幹,鼓搗幾下就改完了,加班的時候看手機,對吧?代碼寫的越爛,每天越風風火火的救急,解決各種線上重大問題,在你問卷里肯定是人才。」
說著,他在某兩個人名下面畫橫線,然後再另外一個人上面畫圈。
「再比如說吧,程序猿的代碼就算不出bug,仍然存在問題,比如說注釋清晰不清晰,代碼結構合理不合理。一個優質的程序猿,代碼結構清晰,注釋非常到位,任何人接手他的工作都很順利,所以是『可以替代的』;相反,代碼寫的髒亂差沒人能看懂,還不加注釋,菜得只有自己看得懂,是『不可替代』的人。這就是你的問卷反應出來的。」
「不是……」劉璐有大量的槽點但是不知道該怎麼吐,「這都是本組員工互相評價,難道他們不是互相之間最了解的人?」
「真不是,姐姐,員工最容易盲人摸象了,你要知道程序猿的潛規則是出了問題大家一起解決,但不會公布問題是怎麼造成的。所以即使是同一個組的也不見得知道誰捅的簍子。別說同組成員了,就連主程很多時候也不知道,不是不想知道,一定要挖是能順藤摸瓜的,但是沒那個心思。」
劉璐發現這是一個能夠提高自己的地方,頓時放下被質疑後的不爽,化身為好奇寶寶:「這為什麼啊?」
要是有程序猿在場,楚垣夕就不敢以假行家的做派開口,但現在敢。「寫代碼是一件很神奇的事,bug能『和弦』你敢信?特別是客戶端,兩個人寫的都不是bug,拼起來就能出bug。就算是獨立開發者,一個人寫出來的程序都可能出這種問題,別說一個項目組了。所以通常一個產品做出來之後測試找出一萬條bug是正常的。」
「這麼誇張?」
「這個並不誇張。關鍵是寫bug的、查bug的、改bug的通常不是一個人。bug反饋到主程那,主程沒心思去分析誰造成的bug,有這時間20條bug都改完了,所以直接按功能大體分配。
企業經營也是一樣啊,很難隨時快速定位到責任人,出現急茬的怎麼辦?我直接下命令,你這麼做他這麼做,然後我這麼做,先把問題解決了完事。至於誰製造的問題,等復盤的時候再找。這就是扁平化管理的優勢,如果不是扁平化管理,那處理起來先走流程,那可能會製造更大的問題。
但是程序猿的工作多急啊?不糾結都要加班。主程是最累的,特別是大項目,主程光提交代碼就能累skr人兒,糾結的話還回家不回家了?所以你這種提問的傾向性非常容易把戰術上勤奮的那些員工給篩出來,這裡面有多少是『繁榮行業』式的,你根本說不清。」
「什麼叫繁榮行業式的程序猿?」
「多寫點bug能創造更多代碼崗位和測試崗位,行業不就繁榮了?一句hello world程序猿能給你寫出800行的代碼來,裡面出個十個八個的bug,你想吧。員工互相打分,誰最辛苦誰最樂於助人是第一感,誰解決的任務多是第二感,舉重若輕的就不知道第幾感了。」
楚垣夕說著又在某個員工名字旁邊畫了個圈。「劃線的這倆,評價比較高,包括項目經理的評價也比較高,你需要調查一下到底是怎麼個高法。比如說找一個懂代碼的打開svn庫看看他們的代碼,結構清晰不清晰,注釋充足不充足。畫圈的這倆,你給的評價偏低了,我敢斷言他們工作做的比較好,這都是明明應該到點下班還陪著同事一起加班的,應該表彰。」
劉璐拿著表單若有所思的走了,然後很快和曹翔一起急匆匆的跑回來。
楚垣夕心說這是拉著曹翔一塊看代碼去了?結果不是,是同時看到一則新聞跑過來吐糟的。
一則新聞?楚垣夕說我錯過什麼重大消息了嗎?結果引起他們震動的是,某個號稱傑克馬90後唯一門徒的區塊鏈割韭菜神級強者以3000多萬¥的天價拍下了巴菲特午餐。
今年是老牌鐮刀代言人巴菲特搞午餐拍賣的第二十年,以巴菲特的歲數還有沒有下一個十年很難說,因此還是個挺牛逼的年份。而這個價格麼……即使算上通脹因素也是最高價格了。
不過人家有錢,只要鐮刀揮的好,沒有韭菜割不倒,巴菲特午餐雖然不便宜,但是架不住在某些人的手裡有大用,不在乎那仨瓜倆棗的。因此楚垣夕已經看到了,根本沒當回事,沒想到曹翔和劉璐還挺激動。
「曹翔激動還可以理解,劉璐你跟著激動什麼啊?」
「我想問問現在買比特幣還來不來得及?」
「我充分理解你短短半年內踏空了從3500到10500的200%漲幅有多麼痛苦。」楚垣夕淡淡的zhuangbility,「但是你沒聽說過利好出盡嗎?這明顯是吹響了撤退的號角,你做空的話我支持你。」
「不是吧?怎麼也應該漲到跟巴菲特吃飯那天吧?這個午餐拍賣明顯利好所有區塊鏈吧?」劉璐大失所望,「而且,漲的這麼猛你讓我做空?你看看比特幣這走勢,五個月漲200%,幾乎一條直線上來的,我還有老公和兒子要養,做空是不可能做空的!」
「你這簡直就是沒當過韭菜特別想體驗一下?」楚垣夕心說您可千萬別買,您買完了之後老公和兒子更養不起了,絕對會影響工作。「你在韭菜里都是早期的韭菜我跟你說,劉璐,你看漲跌不能從結果這頭往上看,從結果這頭看永遠都是天降巨鐮,被割的命。你得站到因果線另外一邊,從原因的方向往下看。」
「噫喲喂,還因果線,有這麼高端?」
「真不高端,是你在公開市場上太低端了。就算是韭菜被割多了之後也會產生類似的直覺,你當韭菜都沒經驗。」楚垣夕本來沒打算在這種事上分配精神,主要是他雖然知道發空氣幣是怎麼回事,組資金盤是怎麼回事,但是沒有具體了解過,也不知道這些發空氣幣的誰是誰,各自是什麼情況。
發空氣幣的目的統統都是為了割韭菜,那麼大的資金轉移,被割的人哪能善罷甘休?所以相應的,發幣的也基本都以低調為主,否則被人人肉出來,鐮刀就要反噬了。因此楚垣夕也存在信息不足的問題,沒法系統性的了解。
但這次不一樣,實在太高調了,楚垣夕快速想了想,然後把自己的猜測拋出來:「你看他這麼高調,宣稱要教育巴菲特,這說明什麼?」
「說明什麼?說明有信心啊。」
「你說對了,有信心——跑路!」楚垣夕啪的一拍桌子,「這叫沒有利好硬生生製造一個利好,說明他要跑了,他的波長幣項目要崩了,跟巴菲特吃飯之前必崩!」
劉璐跟曹翔面面相覷,只聽楚垣夕接著說:「你們想想天朝上一個跟巴菲特吃午餐的是誰,是哪個a股上市公司的董事長,然後發生了什麼?還不明白?那就對照一下吃完午餐之後的股價走勢。」
說著,他打開手機里的同花順app給劉璐看了一眼:「2015年那麼凌厲的大跌,史無前例,人家的股票創新高了,看見沒有?然後把他的持股全部質押出去,現在已經學下周回國了,這你知道吧?」
劉璐啞口無言。
楚垣夕慢悠悠的把手機收起來,只聽曹翔問:「那……你舉報他吧?」
「問題是我舉報他什麼呢?」楚垣夕也是很無奈的了,「還是你覺得他都這麼高調了除我之外就沒人看出來他要跑路?說不定人已經在國外了。」
「但他這是害人,害人啊!這不是明晃晃的騙錢嗎?」曹翔說著臉色漲紅,他是在割韭菜騙局上載過跟頭的人,而且被坑的很慘,看到騙子恨不能打死。楚垣夕很理解他,然而……
「這都是我猜的,沒憑沒據怎麼舉報?舉報了有什麼用處?」楚垣夕平靜的說:「不但沒用,反而會被他大肆攻擊。現代社會畢竟是無罪推定的,巴人的粉絲雖然不少,但是對方的粉絲都是在對方身上投了真金白銀的你懂嗎?這些上當的人,直到確認上當之前,都是對方的鐵粉,最討厭咱們這種烏鴉嘴了。我跳出來舉報會被罵死的,說不定會影響到小康。」
「但是我們可以阻止那些人上當啊?」
「你覺得咱哥倆有多硬的肩膀能阻止的了啊?」楚垣夕苦笑,「每天都有人給韭菜提示風險,問題是有幾個信的呀?憑什麼信咱們?明白人誰會去當韭菜呢?飛蛾撲火都是撲上去的,當韭菜的都是腦子裡只想賺這一票大的,誰都拉不住。
利令智昏你知道嗎?不知道就看看劉璐,劉璐這還好一點,進去之前知道問問。說心裡話我不可憐那些被割的,為什麼要跳出去惹一身騷?最極端的,甚至於崩了之後這些韭菜反而會怪咱們。」
劉璐別看都過三十五了,萬一懷孕叫「高危產婦」,但是人情上肯定算不上練達,心說姐姐怎麼就利令智昏了?不過她比曹翔還好點,只聽曹翔傻呵呵的問:「他們怪咱們幹什麼?好壞都不分嗎?」
「對不起,大多數人血本無歸的時候沒心情分好壞,只會發泄。你要是不冷靜,出去胡說八道,到時候一定會有人怪你,是你把人家好好的賺錢項目給喊崩了,沒有你,人家當韭菜賺錢賺的美滋滋。所以你就別廢這個事了。你來找我是因為這個嗎?」
「哦,不是。」曹翔沉悶了,愣了幾秒鐘的場才說:「我是看見這個新聞就想起來,丫挺的去年1.4億$收購了****。」
「噢,這我聽說了,怎麼了?」楚垣夕點頭,他對波長幣項目極其有限的理解大多數集中在****上。
所謂****就是bittorrent,比特流,出現時間遠遠早於區塊鏈和比特幣,是網際網路早期一個大規模點對點的應用,當年可以說是威震四海八荒了,稍微勤快點的網民都知道。這項技術的特點就是去中心化,非常巧合的是所謂的點對點就是後來同樣熱門的一個詞——p2p,所以****可以說是集中了割韭菜跑路兩大熱詞的一個神奇的存在。
與****交相輝映的是另一個去中心化的下載方式,名為磁力鏈接。他們出現的時間很相近,技術上也是近親,不但都是去中心化的,而且也要使用「哈希值」。
後來的區塊鏈玩家們揮金如土,張口閉口都要提到哈希值,仿佛多麼高大上似的,不提就落伍了。殊不知在區塊鏈出現之前的很多年就已經進入大規模應用了,說不定自己下載點小電影的時候還用到過。以至於像楚垣夕這種不懂技術的人,經常惡意的猜測是不是中本聰就是小電影下多了,才從種子文件中領悟到區塊鏈技術的精髓。
只聽曹翔問:「我想知道他收購****是不是一種區塊鏈落地的方式。你知道,技術上兩者是有淵源的,我對區塊鏈落地的方式最關心,說不定小康還有能借鑑的地方。」
「我不清楚。你有這種思路我覺得挺好的,但是直覺上我感覺不會。」楚垣夕略一沉吟,「我的意思是,本身可能是也可能不是,但是到波長幣的手裡,只能不是。他們收購****是一步好棋,但是沒那個做商業的基因。」
曹翔一臉懵逼,似乎理解不能,想了半天之後問:「什麼叫沒有商業基因?」
「唉你怎麼不明白呢?騙子公司拍一大筆錢出去,肯定不是為了立地成佛,而是為了把屠刀磨的更快明白不?波長幣拍這筆錢無非給自己正名用,圖個韭菜大豐收而已,不可能有什麼實質的落地行為。再說他們發空氣幣的落地幹什麼啊?落地了還怎麼揮舞鐮刀?你怎麼總是盼著強盜改邪歸正?而且改邪歸正是很難的,發空氣幣的想改,怎麼改?」
「咳你這話說的,難道那1.4個億的$難道是假的?他們可以把****的團隊吃進自己公司填補技術啊,那都是技術非常好的歪果仁。」
「所以你不能當ceo啊老曹……」楚垣夕心說您在米國開的公司不垮都沒天理,「正因為人家牛逼,會給你一個發空氣幣的幹嗎?技術公司想掏空難道很難嗎?同樣是收購****,對我來說有可能把他們全須全尾的收過來,對波長幣,別想了,分分鐘給他甩一個空殼。」
劉璐頓時眼珠一亮:「換成你會怎麼收?」
「我啊?換我就簡單了……」
在楚垣夕正準備侃侃而談的時候,殊不知這座城市的另一個角落,也有一個關鍵人物準備發表高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