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千三百八十二章 浮生若夢
這人極為魁梧，哪怕是盤腿坐在蒲團上，卻依舊足足還有3米高！
他雖被背對著葉秋，但葉秋卻一眼就認出離開此人的身份。
「鐵牛！」
葉秋眼睛一亮，那平靜了兩千多年的情緒，第一次出現了失控。
葉秋大步流星走上前，正要說話，臉上笑容卻瞬間凝固。
這四合院灰塵密布，但納蘭炎的房間，卻非常的乾淨，可謂是一塵不染。
鐵牛安安靜靜的坐在蒲團上，目帶微笑，整個人卻依舊沒了任何呼吸。
雖是微笑，但在鐵牛的眼中，卻閃爍著一絲遺憾，
他怔怔的望著窗口的方向，如果將窗戶打開，這個方向剛好能看到四合院的大門口。
就仿佛……鐵牛在去世之前，一直在等待著什麼人。
「鐵牛師兄，對不起，我來晚了。」
葉秋微微一嘆，輕輕的幫鐵牛合上眼，鐵牛這才閉目。
鐵牛的死很奇怪，他保持著盛年的體格，而且那原本3米的身軀，居然成長到了足足5米！
而且……在鐵牛的『體』內，有很多火焰如蛟蛇一般遊走。
哪怕是時隔了兩千五百年，這些火焰蛟龍依舊保持著活性，不斷在鐵牛的經脈內循環，一次又一次，從而保持著鐵牛肉身的穩定，讓鐵牛肉身不會被時間所腐朽。
葉秋粗略的推測了一下，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在這與世隔絕的書房中，鐵牛肉身哪怕再過十萬年，應該也能栩栩如生。
十萬年後，這些火焰依舊在，甚至可能更濃郁。
但到了那時候，鐵牛的肉身，應該出現破損。
畢竟鐵牛不懂科學，他不知道細菌在真空中，其實無法生存這個基本原理。
鐵牛腦袋一根筋，看似憨厚愚鈍，實則大智如愚，是一個很聰明的人。
只不過……在遇到葉秋以前，鐵牛絕對相信納蘭炎，從不自我思考。
當葉秋真誠以待，和鐵牛結拜為兄弟之後，鐵牛就對葉秋死心塌地。
鐵牛叫葉秋「大哥」，但這一次歸來，葉秋就叫鐵牛是「鐵牛師兄」。
因為，唯有這樣的稱呼，才能表達葉秋心中，對鐵牛的敬重。
敬重？
不錯，就是敬重！
當葉秋催動火眼金睛，掃了一眼鐵牛的肉身後。
當年在潮音洞天中，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葉秋就已經有了一個大概的明悟。
首先，鐵牛死亡的時間，應該是在葉秋離開後，不超過百年的時間。
其次，以鐵牛的兄弟，他其實完全可以存活超過千年。
畢竟……潮音洞天的天地靈氣很濃郁，各種資源都在，如同一個封閉的小世界。
只要鐵牛不修煉，以潮音洞天的資源，完全可以讓鐵牛無憂無慮的過完這一生。
可問題是，鐵牛卻沒動用任何資源，而是選擇了安靜的死去。
這是為何？
鐵牛這是要將所有資源，都給葉秋留著啊！
這樣的人，不值得尊敬？
望著已經坐化兩千多年的鐵牛肉身，葉秋微微一嘆，目光落在了桌上。
桌上擺滿了竹簡，上面寫滿了密密麻麻的細小字跡。
除此之外，桌上還有硯台，硯台中的墨水已經乾枯，化為了固態。
一隻毛筆還蘸著墨水，可惜墨水連同毫毛，同樣化為了固態。
這些竹簡疊放的很有秩序，每個竹簡的側面，都寫的有編號。
葉秋拿起第一卷竹簡，然後打開。
「天乾12年，三月初三。」
「這一日，桃花林的桃花開了，十里桃花，非常絢麗，然而大師兄卻不見了，不知所蹤，我去尋找，卻沒找到。」
「天乾12年，三月初八。」
這個日，我成了新人王爭霸賽的冠軍。」
「不過我退而求其次，將冠軍的名額，讓給了大師兄，宗門管理層無奈，卻只能屈服。」
看著這熟悉而娟秀的字跡，葉秋頓時一愣。
這字跡……
「我就說，以鐵牛師兄的性格，他怎麼可能靜的下心來，而且還留了那麼多竹簡，原來這都是小師妹所寫……」
輕輕撫摸著竹簡上的字跡，有些有些悵然，仿佛夢回兩千五百年前，那個站在桃花林中，對著自己微笑的白衣少女。
「天乾12年，三月十五！」
「我放棄新人王爭霸賽的獎勵，換來宗門的幫忙，到處尋找，卻依舊沒有大師兄的消息。」
「我於是出海，尋找大師兄的蹤跡……」
接下來的內容，都是申空靈離開仙島之後，到處尋找葉秋蹤跡的記載。
字裡行間，滿是一個少女對大師兄的傾慕，以及眷念。
葉秋久久不語，然後翻開第二本竹簡。
「天乾12年，五月初一，鐵牛師兄傳來訊息，說師尊出事了，我急匆匆返回潮音洞天，發現師尊的靈魂竹簡，已經破碎！」
「當日，戚夫人來訪，讓我和鐵牛師兄，趕緊收拾東西，準備撤離仙島，至於原因，戚夫人沒說。」
「戚夫人不知道的是，我的太上忘情神通，已經初步到了大成之境，能悄無聲息的隱匿身形。」
「我跟蹤戚夫人，一番調查，得到了一個驚人的秘密。」
「原來，早在很久以前，維持仙島大陣運轉的能量，就已經到了枯竭的地步，海底火海蠢蠢欲動，似有爆發的徵兆。」
「戚長老聯合七大長老，外加師尊，合計八人，手握七大神兵，一起前往海底火山，想要看看海底火山具體出了什麼狀況。」
「卻不料，八名長老下潛到海底後不久，靈魂竹簡全部破碎……」
在竹簡上，申空靈將這件事寫的很詳細，不過大多卻是推測。
因為就連戚夫人本身，本身也不太清楚事情的狀況。
就連戚長老的靈魂竹簡破碎，天宗管理層也是選擇了隱瞞。
然而天宗管理層不的是，戚長老臨走前，曾經寫了一封信給戚夫人。
一旦戚長老出事，靈魂破碎，這封信就會自動開啟，飛到戚夫人的手中。
在這封心中，戚長老大概交代了一下他去哪裡，以及可能遇到的危險。
戚長老明確表示，他此行兇多吉少，有有可能回不來了。
至於為何會這樣，戚長老並沒說，似乎有難言之隱。
不過戚長老卻明確表示，一旦他出事，那戚夫人在收到信的七天之內，必須立刻離開仙島，再也不要回答。
另外，戚長老還說，一旦他出事，那其他七個長老，理論上應該也活不了。
而且那七個長老，出於某種特殊原因，他們都沒留後手。
戚長老不忍老友後裔出事，讓戚夫人逐一拜訪七個長老的重要嫡系人員，但不要說發生什了什麼事情，只說讓他們趕緊走。
「看來當年仙島被冰封，七大長老和納蘭炎，應該是提前有預料的。」
「甚至這件事沒爆發之前，道門天宗的管理層，應該也是有察覺的，只是沒告訴世人而已。」
將竹簡輕輕放在桌上，葉秋微微皺起了眉頭。
按照申空靈的描述，仙島下方的海底火山，早就到了一個臨近爆發的節點。
可問題是，就算火山爆發，那仙島也是一片『灼』熱，而不應該是被冰封。
這其中，莫非出了岔子？
葉秋拿起第三個竹簡，繼續往下看。
「天乾12年，5月3日，潮音洞天外的黑風區域，出現了冰霜。」
「鐵牛師兄大驚失色，他告訴我，師尊離開前曾言，潮音洞天擁有大偉力，永遠都不會結冰。」
「一旦潮音洞天外，出現結冰、下雪的情況，那就必須立刻離開仙島，因為仙島可能會被徹底冰封，所有火焰力量消失，天地靈氣消失不見，裡面的人再也無法出去，外面的人也再也無法進來。」
「對於這個說法，我是不信的，但鐵牛師兄卻相信，他將我打暈，然後送出了仙島，自己去返回了潮音洞天……」
「後來我才明白，鐵牛師兄不願離開，因為師尊將潮音洞天給了大師兄，鐵牛要替大師兄守著潮音洞天，一直等到大師兄歸來……」
看到這裡，葉秋發現這竹簡上，出來了一滴已經乾涸的淚痕。
很明顯，申空靈在雕刻竹簡的時候，心中非常難過，後悔自己離開了仙島。
「天乾12年5月4日，我於清晨中甦醒，想要返回仙島，卻發現仙島被一層冰冷的雲霧籠罩，再也無法靠近了。」
「三天後，雲霧中原本還能模糊看到的仙島，徹底消失不見。」
「這片區域也隨之消失，只要靠近一點點，就會被冰封，無法脫身……」
「也就是說，戚夫人口中的七日離開，其實情況超乎了戚長老的意料。」
「後來我才明白，仙島在5月3日的半夜，鐵牛師兄將我送出仙島後，就徹底被冰封……」
「不出意外的話，我是唯一的一個，在仙島冰封之前，活著逃離仙島的天宗弟子。」
「也算那些各門各派的人走的早，否則，他們也會永困仙島！」
「也不知道大師兄如何了，鐵牛師兄還好嗎？」
「不行，我得救大師兄，我得救鐵牛師兄！」
「可是，就算我太上忘情大成，以我的實力，就連仙島都找不到，如何救人？」
「我決定下潛，去海底火山，看看具體情況。」
「可惜那片區域仿佛消失了一般，根本找不到了。」
「但也算我運氣好，我居然找到了一根笛子。」
「後來我才知道，原來那就是三萬年前，潮音洞天的第一任主人——綠長老，當年遺落的神兵——碧海笛！」
原來碧海笛，被小師妹得到了？
當看到這裡的時候，葉秋愣住了。
「碧海笛是上古神兵，無需煉化，無需滴血認主，直接就能使用。」
「我本就是潮音洞天這一脈的傳人，得到這神兵後，我很快就掌握了用法……」
「大師兄，對不起，其實……我有一個秘密，一直，瞞著你，我……其實從小時候開始，就被九尾妖狐的殘魂入侵，並被它控制。」
「我小時候多病，有一次差點死了，是妖狐救了我，但代價是……我必須臣服它！」
「我知道妖狐居心不良，但我當時不想死，因為我死了，我就再也見不到大師兄了……」
「我從小體弱多病，天賦一般，和大師兄的距離也來越遠，除了和妖狐合作，我再無辦法。」
「在妖狐的幫助下，我逐步成長，迅速崛起，修為也越來越強，但妖狐的吞噬也也來越厲害。」
「到最後，我發現我根本無法擺脫妖狐，我在小時候，並不知道那是妖狐，只以為是一個天宗古時候的先賢，是妖狐騙了我，當我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我已經無法擺脫它了。」
「大師兄，對不起，我在很久以前，一直都靠獵殺海獸，吞噬海獸的血肉為食，因為我不這樣，我就會死，我……我不想離開你，更不想傷害任一個人族。」
「但這妖狐不想放過我，強迫我殺人吞噬血肉，我……我不要！」
「我開始修煉太上忘情，說來也奇怪，我在這上面的天賦很高，很快修煉到第六層，距離大成一步之遙。」
「後來，我即將突破第七層，卻不想突破，因為我怕神通大成之後，我就會忘記大師兄……」
「那一天，我去潮音洞天找大師兄，看到師尊將鑰匙交給大師兄，師尊還讓大師兄一輩子不能有道侶，大師兄還答應了，我……我好傷心，我好難過，我當時哭著離開。」
「我當時感覺自己好像死，情緒最低落的時候，太上忘情神通，忽然突破到第七層，我這才穩定了情緒，並成功壓制了妖狐的力量，不再被妖狐控制。」
「我希望一切都回歸小時候，我假裝什麼也不懂，什麼也不知道，希望默默的回歸大師兄身邊，一輩子默默的陪伴，然而這時候，大師兄你去消失了，永遠的不見了……」
當看到這裡以後，葉秋一聲嘆息，陷入了長時間的沉默。
葉秋也沒想到，當日他敷衍納蘭炎，居然被申空靈當真了。
小師妹情緒失控，痛不欲生，差點死去，只能修煉「無情」之道，讓神通大成，徹底拋棄了七情六慾。
然而事實上，也不知道怎麼回事，申空靈居然還保留了感情，並沒真正無情。
葉秋拿起第四個竹簡，只看了一眼，頓時瞳孔一縮，臉色發生了變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