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請您停手吧。」
林菀緩緩轉身，先是掃了捂臉痛嚎的父親一眼，然後抿了抿嘴唇：「無論如何，當年的那場恩怨，是時候畫上句號了。」
對於林菀的勸告，林幽寒充耳不聞。
其目光依舊死死鎖定林重，眉宇間的煞氣濃得幾乎化不開。
「姑姑，表弟，能不能請你們先離開呢？」
林菀復又望向林重母子，眼神中充滿懇求：「我們畢竟是一家人，沒必要鬧得無法收場，等雙方都冷靜下來之後，再坐下來好好談談，可以嗎？」
林重一語不發，偏頭朝林嵐投去徵詢的視線。
他隻身趕赴如意門，只是想接母親回家，並替她出口惡氣，討個公道而已。
「菀菀，此事與你無關。」
林嵐淡淡道：「上一代的恩怨，你這個做晚輩的，沒資格插手，站一邊去吧，我不想看到你受傷。」
「我知道您心中有恨，林家也確實對不起您。」
林菀用力握緊雙手，指節捏得發白，語氣更加懇切：「我代表父親和叔叔伯伯們，向您誠懇道歉，希望您能原諒他們。」
周圍人群頓時產生一陣騷動。
滿臉是血的林承銘忽然停止打滾，眼睛透過指縫，小心翼翼地盯著林嵐。
「對不起我？呵呵。」
林嵐環視一圈，嘴裡發出兩聲意味不明的冷笑：「想讓我原諒他們也可以，挨個上來跟我認錯賠罪！」
說到這裡，林嵐抬手一指：「先由她開始！」
眾人順著林嵐手指望去，不由心頭一緊。
因為她所指之人，正是林幽寒。
「孽障，竟然想讓本座賠罪，少做清秋大夢了！」
林幽寒咬牙切齒道：「本座只恨當初心慈手軟，沒有親手斃了你！」
「你偷走我兒子的時候，肯定沒想到自己會有今天吧？」
林嵐滿臉快意：「你當時不止丟掉了我兒子，還丟掉了我們之間僅存的親情，丟掉了林家的未來！看看林家現在都是一群什麼貨色，我的兒子比他們加起來還要強千百倍！」
「孽障！」
林幽寒氣得七竅生煙，猛然騰空而起，對準林嵐撲擊而下：「我今天要清理門戶！」
她顯然氣糊塗了，忘記林重就站在旁邊。
林重豈能容忍林幽寒繼續傷害母親，當即神色一冷，毫不猶豫地沉肩墜肘，力摜周身，隔空一拳轟出！
這一拳林重含怒而發，剛猛無儔，威力強絕。
淡金色拳印瞬間划過數丈距離，重重轟在林幽寒身上。
林幽寒並非不想躲，可她如何躲得掉。
林重無論力量、速度、反應能力、戰鬥經驗皆遠超過她，而且雙方境界相當，因此幾乎全方位碾壓。
「嘭！」
勁氣餘波炸開，林幽寒就像被疾馳的火車迎面撞中，以更快的速度到飛而回。
她的身體在半空翻滾不休，猶如斷了線的風箏，一直飛出二十多米，方才勉強調整姿勢，狼狽落地。
兩股性質截然不同的內勁在林幽寒體內劇烈交鋒，其中一股雄渾霸烈，另一股精純綿密，使她面色忽青忽白，氣機動盪起伏。
「噗！」
林幽寒突然噴出一口殷紅的鮮血。
隨著這口鮮血吐出，她的氣息直線跌落，頭上白髮更多，眼角魚尾紋更深，原本充滿彈性的肌膚也變得鬆弛起來。
「怎麼回事？」
「我這是怎麼了？」
「我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林幽寒瞪大眼睛，直勾勾盯著自己逐漸乾枯的雙手，又摸了摸臉頰，心中頭一次生出恐懼之情。
沒有人能回答她的問題。
除了林重。
「我說過，你已經誤入歧途，遲早要走火入魔。」
林重昂然而立，依舊維持著筋骨齊鳴狀態，低沉的嗓音猶如雷霆，震動所有人的耳膜：「我只是加快了那個進程而已。」
在林重說話之際，林幽寒的氣息由五氣朝元境圓滿墜落至三花聚頂境，並且還在不斷的往下跌。
林幽寒徹底驚慌失措。
武道修為對她而言，比生命更重要。
她為了攀登武道巔峰，毅然踏上斷情絕性之路，拋棄七情六慾，希望能效仿杜懷真，推開通向罡勁的大門。
可如今，她唯一追求的東西卻離她越來越遠。
那種近在咫尺卻失諸交臂的恐慌與不甘，非親身經歷者絕難想像。
「不可能！」
「我不相信！」
林幽寒雙眼似乎失去了焦點，嘴裡喃喃自語。
「一步錯，步步錯，走得越遠，錯得越深。」
林重冷淡的話語傳入林幽寒耳朵，鑽進她腦海：「你所擁有的修為就像空中樓閣，即使再華麗，再精緻，缺少穩固的根基支撐，也隨時都會坍塌。」
「現在，品嘗你自己種下的苦果吧。」
林幽寒精神崩潰了。
「啊！」
她仰天發出一聲尖利的叫喊，面孔扭曲，長發狂舞！
大量精純的內息自林幽寒全身毛孔往外噴發，形成直徑數米的巨大龍捲，方圓三丈範圍內的草木砂石皆受到牽引，環繞其飛快地旋轉！
林氏族人目瞪口呆，驚駭欲絕，不敢置信地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
便算是再遲鈍、再愚蠢的人，也明白這種情況不正常。
替林家遮風擋雨的大樹，倒了。
更遠處，眾多如意門長老弟子同樣瞪大眼睛，呆呆望著林幽寒如妖似魔的身影，表情仿佛凝固了一樣。
「掌門她瘋了？」
「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掌門怎麼會變成那個樣子」
「如意門要完蛋了嗎？」
人群里，一些心性脆弱的弟子直接癱倒在地，掩面痛哭。
何如筠胸中波濤翻滾，雙眼眯成一條縫隙，蒼老的面容嚴肅至極。
哪怕是她，也沒料到事情會發展到此等地步。
倘若林幽寒真的瘋了，或者廢了，那麼對如意門造成的打擊簡直是毀滅性的，負面影響難以想像。
作為副掌門，職責所在，何如筠終究沒辦法繼續袖手旁觀。
「掌門，請謹守心神，摒除雜念，封閉穴竅，我來幫你穩固境界！」
何如筠一邊急聲提醒，一邊向著林幽寒飛掠而去。
林幽寒混亂不堪的大腦終於恢復了一絲清明。
「本座絕不認命！」
她用布滿血絲的雙眼掃過林嵐、林重以及林家眾人，又看了疾掠而來的何如筠一眼，倏地騰空而起，身後拖著一道血紅色尾焰，投向十萬大山深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