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
房間冷得讓人不想起床。
小山村安靜得不像話,偶爾幾聲雞鳴犬吠顯得異常洪亮,待聲音消失,對比之下更顯安靜。
周離已睜開眼睛,但並未動彈,只呆呆的盯著天花板,不想起床,他估計自己此時的姿勢應該和槐序比較像。
胸口處蜷縮著一隻小貓,貓的體溫比人略高,所以感覺很暖。
毛絨絨軟綿綿的。
旁邊床吱呀一聲,周離扭過頭,見到槐序翻了個身,側躺著與他對視。
槐序出聲問:「睡醒了怎麼不起床?」
「冷。」
「那你要在床上躺到下午嗎?」
「你不冷嗎?」
「我怎麼會冷,我是正兒八經的大妖怪。」槐序窩在被子裡,「你要是冷,我可以變到……誒你們人類是多少度來著?」
「三十六七度吧。」
「哦,那我變到七十多度,給你取暖。」
「謝謝不用,我怕燙。」
「那你還不起來?該做早飯了。」
「做飯……」
周離當即掀開被子,見到糰子在自己胸口睡得正沉,他小心將之抱起來放到一旁,便準備穿衣裳了。
「喵嗚」
糰子迷迷糊糊睜開眼瞄了他一眼,又把眼睛閉上,並小爪子捂住眼睛,繼續睡去。
周離見狀便又給她蓋上了被子。
昨晚小渣貓少見的沒有作妖,給了他一個奢侈的深度睡眠,他決定對她好一些。
可當他穿戴整齊站在地上,扭頭一看,糰子已經從被子裡鑽了出來,正站在床邊抖擻著身體,很快她就精神煥發起來,像是一隻小腦斧。
「糰子大人不睡了嗎?」
「不睡了喔!」
「要起床了嗎?」
「抱糰子大人。」
「好的。」
周離抱起糰子往外走,老妖怪也跟在他身後。
幾乎同時,隔壁房間的門也被推開了,鄭芷藍走了出來。
「早。」
「早啊。」周離回道,「昨晚睡得好嗎?」
「還好。」鄭芷藍說。
「怎麼周離你像是主人小鄭像是客人了呢?」槐序奇怪的盯著他們倆。
「我昨晚聽見你們聊天,聊得好晚。」周離無視了老妖怪,繼續對鄭芷藍說,和她並肩往樓下走去。
「楠哥好能說的。」
「她的話就是很多,煩得很。」
「沒有煩。」
「她現在還沒有醒嗎?」
「醒了,沒起。」
「這樣啊。」
鄭芷藍小叔一家三口倒是起了,他們多半已經習慣早起了,但也早起沒幾分鐘,這會兒正站在院子前,剛刷完牙,牙刷和牙刷杯碰撞,發出叮叮噹噹的聲音,在清晨傳出老遠。
周離端著一杯水走出門,和他們打了個招呼,也走到院子邊上開始刷牙。
糰子小跑過來,仰起頭問他:「糰子大人怎麼刷牙呢?」
「唔……」
周離稍作思考,喝了口水吐掉嘴裡的泡沫,只聽糰子清細的哎呀一聲,縮著小腳往後連退幾步,周離連忙道歉,然後說:「楠哥還沒起床,糰子大人上去把她叫起來吧,等下外面沒人的時候,糰子大人就可以偷偷刷牙了。」
「好的喔!」
糰子扭身一溜煙就跑得沒影了。
周離接著刷牙。
身邊傳來鄭芷藍的聲音:「妖怪也需要刷牙嗎?」
周離搖搖頭沒有回答。
等到刷完牙,他也將牙刷伸進杯子裡攪拌、發出叮叮噹噹的聲音時,他才說道:「她只是覺得這樣好玩兒。」
「糰子大人真可愛。」
「還行。」
「小嬸說早上煮個面吃。」
「好呀。」
「等下我去掐點蔥花和豌豆尖。」
「我跟你一起。」
「好……」
保溫壺裡的熱水不多了,先前小叔一家用過,兌了涼水之後,變得溫嘟嘟的,似乎這保溫壺的保溫效果也不是很好了,用太多年了,本身應是大紅色的保溫壺已經褪色成了粉紅色,看起來就很舊。
周離和小鄭姑娘共用一盆,他只囫圇將臉擦了擦,沒敢仔細洗,甚至擰毛巾的時候都不敢擰得過重,怕把水弄渾了尷尬。
哦對,她也看不清的。
洗完臉後,風吹得涼颼颼的,兩三下臉上就幹了,摸起來滑溜溜的。
小鄭姑娘拿了個筲箕,出門往左就有一塊菜土,除了種了一棵桃子樹和一棵李子樹,還種著香蔥和一些經常會摘食的時令蔬菜。這個時候的豌豆尖正是吃的時候,用來煮湯煮麵都是極好的,楠哥特喜歡吃。
周離走在她身後,從她手中接過筲箕。
「我來掐吧。」
「好。」
小鄭姑娘是做不了這種精細事的,於是她自覺的往旁邊讓了兩步。
「要掐什麼樣的呢?」
「尖尖上,最嫩的部位,掐完之後把上面的須扯掉,因為鄭梓豪在,小孩子喉嚨容易被卡到。」鄭芷藍站在旁邊答道。
「好。」周離一邊掐著豌豆尖,一邊與她閒聊,「我看你們的羊圈好像重新修了下。」
「是修了一下。」鄭芷藍說,「因為今年冬天格外冷,之前羊圈漏風很嚴重,而且現在養的羊比原來多了,羊圈有點不夠用,所以在小圓大人和老灰大人的幫助下重新修了一下。」
「小圓大人。」周離重複。
「怎麼了?」鄭芷藍歪頭問道。
「沒什麼。」周離抿了抿嘴,聽著好玩而已,「小圓倒是擅長做這些事,他應該去工地上班。」
「多虧了他了。」
「你們種的菜也越來越多了。」
「因為要吃飯的多了。」鄭芷藍小聲解釋,「還多種了很多果樹果苗,這些好多都是小圓大人和老灰大人種的,小圓大人好厲害,他變大之後兩三下就在地上刨出一個大坑來,只要不是長得很大的樹,他都可以抱著種下去。」
「他們愛吃果子。」
「對的,我們還種了草莓,種了好大一片地的西瓜,明年就可以叫槐序來摘了。」
「花花草草就是星回和季白兩位大人種的吧?」
「對,用的你買的種子。」
「這樣啊。」
周離莫名有了點參與感了。
掐了滿滿一筲箕的豌豆尖,和一小把小蔥,兩人走回院子裡。
楠哥已經下樓了,她還是穿著昨天那件白色的羽絨服,身材高挑纖細,所以雖然衣服蓬鬆,穿在她身上也不顯得臃腫。
因為天冷,她將雙手都縮在衣服裡面,兩隻袖子就變得空空的了,於是她一邊走一邊左右搖擺身體,將兩隻袖子甩起來,扭頭尋找周離。待找到周離後她晃到周離身邊,站在周離邊上繼續甩著袖子,用袖子打著周離。
周離並不理她。
餘光一瞥,小叔坐在灶前,已經燒起了火,這令他十分沮喪。
楠哥自顧自的玩了一會兒,覺得沒意思,便放棄了周離,轉而來到小鄭姑娘身邊,開始用同樣的方法折騰起小鄭姑娘。
袖子左右甩動,打在身上輕若無力。
小鄭姑娘很無奈,只問道:「洗臉了麼?」
「洗了。」
「刷牙了麼?」
「刷了。」
「哦。」
小鄭姑娘不知道說什麼了,便自顧自做起自己的事,任由楠哥在身邊鬧。
這時周離走了過來,面色平靜,一手抓起楠哥的一個袖子,在楠哥疑惑的注視下,不慌不忙的將兩個袖子打了個死結,趁著她無法還手,又摸了摸她的頭頂,還捏了捏臉,然後從容轉身離去。
楠哥低下頭看了看,又搖了搖身子。
這下袖子甩不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