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言煜!」師爺與里正驚訝的喊了一句。
當初溫言煜來過衙門,師爺遠遠的見了一眼,只不過那時候溫言煜在他看來,不過是個剛剛長起來的書生成不得什麼氣候,可今日說不上為什麼,他的身上似乎帶著濃重的肅殺之氣!
「言煜你怎麼回來了?」里正緊張的往溫言煜跟前快走了幾步。
看見里正的擔心溫言煜微微一笑,想來前頭戰事吃緊里正擔心自己當逃兵!
溫言煜對里正抱了抱拳頭,而後把蓑衣解開朝後頭一扔!
本來衙差看見他們都與溫言煜說話就有點不敢往前,現在被溫言煜的蓑衣一扔直接倒退了好幾步!
身上少了那麼沉的東西壓著,溫言煜舒服的晃了晃身子,才將保護的乾爽的文書從袖子裡拿出來,「給了半個月的假,待不了幾日我便得回去了。」
里正狐疑的拿出文書看一眼,只一眼便讓里正笑開了顏,「出息了,出息了!」甚至還激動的拍著溫言煜的肩膀!
溫言煜爽朗的一笑,從前的他多少還有些書生氣,如今在戰場上洗禮的褪去了從前的青澀,端的便是真正男人該有的架勢!
等著說笑完里正突然想起什麼,趕緊退了一步雙手抱拳尊稱了溫言煜一聲,「大人!」
這一聲倒是讓師爺給叫糊塗了,不由的探著脖子往前看,里正這邊也來了底氣把文書直接扔給了師爺,「溫家家主終於回來了!」
溫言煜笑著搖頭,「這些日子還要多謝您的照拂!」
而後終於將視線放在喜弟的身上上下的打量,一看這樣子裡正也是個明白的趕緊讓出路來!
溫言煜靠近喜弟也不知為何喜弟竟然緊張了起來,身子下意識的往後退一步,卻被溫言煜拽住了手,「我回來了!」他如是說!
「嗯!」喜弟點了點頭。
「又被欺負了?」溫言煜幫著喜弟順了順搭在肩膀的上的頭髮!
「嗯!」喜弟再次點頭!
這樣的反應倒是將溫言煜給逗笑了,親昵的颳了一下喜弟的鼻尖,「放心我回來了!」
喜弟的臉不自覺的通紅,甚至微微的垂下頭去。
「姐夫!」招弟在一邊打了一聲招呼!
溫言煜將身子轉了過去,可卻沒有鬆開喜弟的手,看到招弟滿臉是傷溫言煜的臉色一沉,「今日看來說不定得動動刀了!」
在戰場上出來的人,打打殺殺自是家常便飯,可旁人聽了卻不是個事一個個臉色都變了!
尤其是師爺,怎麼也沒想到不過短短几個月的時間,溫言煜也不知是走了什麼狗屎運了,竟然當了先鋒官了。
這可到底也算是有了功名的人,從六品的先鋒官比他們縣令還要高一級!
而且按照常理來說,這先鋒官是從從八品做起,溫言煜直接連跳兩級肯定是立過功的人。
雖說朝堂之上都是以文為尊,縣令或許不用太在乎溫言煜,可他一個小小的師爺肯定不能跟溫言煜擰。
只能學著里正的樣子,不情願的喚上一句,「大人!」
溫言煜終是放開了喜弟的手,一步步的朝師爺走去,溫言煜身上的肅殺之氣太重,隔著這麼遠師爺都像是能聞到他身上的血腥味,不由的一步步的往後退!
「大人!」在溫言煜伸過手來的時候,師爺都驚的破了嗓。
卻沒想到溫言煜只是把他的文書取走,師爺忍不住擦了擦額頭上的汗。
而溫言煜這邊直接是沖餘生去的,「又見面了余東家!」
餘生衝著溫言煜微微額首,他也算是閱人無數溫言煜卻依舊能給他帶來震撼。
不過卻也僅僅是瞬間,餘生便冷哼了一聲,一個沒有背影的人就算再立戰功做到四品便算是到了頭了,他依舊無法與自己比。
看餘生打量自己溫言煜只從容的回以微笑,「我在戰場上一直惦記著東家,聽說挖下一百雙眼睛泡酒提神,這次回來的匆忙忘記帶了,下次一定給您補上。」
溫言煜說的噁心,有些受不了直接捂著嘴在旁邊乾嘔了起來。
只是餘生依舊饒有興味的看著溫言煜,「溫大人的心意在下心領了,只是戰場上刀劍無眼,還是想法子護好自己才是正事!」
溫言煜想鎮住餘生,餘生卻也直接反擊了回去!
看似這種情況下是餘生占了上峰,可溫言煜卻退後了一步,「那,我們改日再聚!」
明明這個地方與溫言煜無關,可他們一家人相聚倒成了餘生是外人了。
甚至他都尋不出可以留下來的理由,只能順著溫言煜的話說一句,「那改日再聚!」
師爺一看餘生要走自然慌了,「這,這件事大東家已經允了!」
他想要追餘生卻直接還被溫言煜給攔住了,「余記的事情余大東家應允的便做數,可現在我們該說說溫家的事了。」
餘生這邊自然是大踏步的離開,倒是李威路過喜弟的時候用劍柄點了一下喜弟的胳膊,「要是你氣不過我幫你再卸她兩條腿!」
下吧點了點還在地上的婆子。
喜弟微微額首,「多謝,只是暫且用不著了!」
咳咳!
前頭餘生突然咳嗽起來,李威趕緊追了上去。
倒是李木子一直護著招弟,並未跟餘生離去。
「是,是,那不知道這溫家你想怎麼辦?」看跟前沒有能幫自己的人了,師爺也只能認命的與溫言煜談。
說完,倒也怕溫言煜太過分了趕緊又來了句,「小人提醒溫大人一句,剛入仕途還是少樹敵的好。」
砰!
話音剛落溫言煜從腰間把刀解下來,重重的放在旁邊的桌子上,嚇的師爺一哆嗦!
溫言煜一笑接著攬過師爺的肩膀,師爺挺著身子不想動彈,溫言煜手上一加力氣掐的師爺差點倒地上,愣是把人嗯到了桌子跟前,「來你仔細看看,這刀把上都是什麼!」
師爺被掐的站都站不住,哪裡還有心思看什麼刀把。
溫言煜突然湊到師爺的耳邊說了句,「血,全都是人的血。」又指了指外頭的院子,「血流成河啊!」
戰場的兇險師爺也是聽說過,能在戰場上出人頭地的可以說都是從死人堆里爬出來的人物!
「那些血都是我的敵人流的,所以,我剛入仕途便與人為敵又如何?」溫言煜突然胳膊用力,愣是將師爺給壓的跪在桌前。
「溫言煜,你竟敢這般羞辱我!」師爺眼睛通紅,這裡天高皇帝遠的也沒個管,他在這除了縣太爺誰不得給他面子,還是第一次這麼被動!
溫言煜直接坐在旁邊的椅子上,「我比你品級高,怎麼讓你跪還委屈你了?」
溫言煜手撐著下巴,卻是看向喜弟,「像溫言許那樣的人,死了算是便宜他了,可他到底也與我同住過一個屋檐下,我也不好做的太過,你說,你說只將他凌遲如何?」
喜弟輕輕點頭,「好!」
師爺聽的都臉上的肉都跟著顫抖了,「溫言煜這可是極刑,你有什麼資格下這樣的命令!」
噓!
溫言煜手放在嘴邊,「別這麼激動,我肯定沒這個資格,咱們該按大周的律例,不過從前的事也該重新掰扯掰扯了。」接著溫言煜的手搭在師爺的肩膀上,「你且放心了,我不會讓你為難的,等明日我便修書知府大人,想來這點小事很快就會有定論的。」
師爺的臉都白了,恨不得上去咬死溫言煜!
外頭有衙差匆匆的跑了進來,趴在師爺跟前想說幾句,卻被溫言煜抬腳攔住了,「有什麼話不能這麼光明正大的說?至於這麼鬼鬼祟祟的?」
衙差有些為難的看了一眼師爺,不過這個時候師爺哪敢說什麼,衙差咳嗽了一聲才說道,「回大人的話,我們老爺說溫言許論罪當誅,理應,理應處死!」
怕師爺有些承不住,衙差說的很慢!
師爺突然跌坐在地上,沒想到連縣太爺都是這個意思!
師爺緩緩的閉上眼睛,「好,好去把小姐請出來,等著給他的夫君收屍!」
如今只能做一個有利於自己的決定,溫言許縱有千般不是他之前沒有選擇讓那小庶女和離,若是在這個當口上再鬧什麼和離,不免讓人覺得他是為了撇清自己!
現在只能犧牲小庶女了,博一個好名聲。
若是喜弟猜的沒錯,小庶女這輩子休想再嫁人了,不僅如此師爺為了防止小庶女年輕受不住寂寞,估摸用不了多久就會對小庶女動手!
師爺家出來個貞潔烈婦,怎麼也好過白養一個無用之人強!
在這一刻喜弟倒是覺得這高門大院裡,真心骯髒!
很快溫言許與小庶女被人帶了出來,小庶女穿的還是那雙浸了水的鞋,一身的白衣也不知是從被子裡拽出來只穿的裡衣,還是專門換的,不過瞧著總還是單薄的很。
旁邊的溫言許大概知道了自己的處境,雙眼有些無神,只是在看到溫言煜站起來後,總是閃過一絲憤恨,「若有下輩子,我一定選個好人家投胎!」
時至今日,他始終覺得他只是比溫言煜差了出生!
也或許是吧,若是他沒有郭氏那樣的娘,大概也學不會那些個歪門邪道的手段!
「但願如此!」溫言煜冷笑一聲,抱著桌子上的刀緩緩的走了過來!
他定定的看著溫言許,這麼些日子他始終忘不了父母是怎麼死的,多少次在生死的邊緣他告訴自己,還有大仇未報,這才撐到現在!
「啊!」
溫言許慘叫了一聲!
只見溫言煜手中揮舞著大刀,照著溫言許的手臂便削了下去!
一片薄薄的肉,像是練習了多少遍!
「這一刀是為了父親。」
抬起胳膊,又揮舞下去,「這一刀是為了母親!」
這種折磨痛,鑽心的疼!
直到溫言煜提到蓮蓮,溫言許終是撐不住倒在了地上。
想起這個人不知道為什麼,身上都不覺得那麼疼了,初見時候他多麼恨蓮蓮啊,她是個什麼東西竟然給自己當娘,後來還眼巴巴的給自己送飯,那是溫言許第一次打女人。
她連哼都不哼一聲,這更讓溫言許覺得憤怒,他竟然混的需要個女人來憐惜,下手更沒輕沒重了!
可饒是如此,但凡見到他蓮蓮的視線總會在他的身上,溫言許始終覺得這大概就會賤吧!
側頭正好看見小庶女驚恐的表情,若是這個時候旁邊站的是蓮蓮,她一定會義無反顧的衝上來護著自己吧?
溫言許的緩緩的閉上眼睛,從小他所見的都是虛偽的感情包括郭氏!
溫父在的時候她裝的賢良淑德柔情似水,可溫父走了後多少個漫漫長夜她把氣都撒在溫言許的身上!
很小的時候溫言許就想過要怎麼樣弄死郭氏,可到最後溫言許也沒有動手,無論如何比起外人來郭氏是好的,哪怕僅僅是溫父來那片刻,郭氏看自己的視線也都是溫柔的。
直到他大了,大的讓郭氏得依靠自己,那時候郭氏才開始把心都放在自己的身上,可是他自覺得已經晚了,他再也不需要那種廉價的愛!
直到,直到蓮蓮出現,他拼命的推開蓮蓮還不是因為覺得,這世上沒有一處溫暖是屬於自己的!
暈暈乎乎的時候溫言許似乎看到了蓮蓮的笑臉,無論在什麼時候,她每次見到自己都歡天喜地的衝過來!
溫言許下意識的伸出胳膊來,卻突然刺痛被溫言煜這一刀下去又消掉了一塊肉!
溫言許無力的垂下胳膊,這世上再無蓮蓮女,無人疼他溫言許!
苦澀的一笑,緩緩的閉上眼睛!
這短短的一生,或許他做過許多的錯事,可最錯的便是親手殺了最愛他的人。
凌遲這種事果真是需要練習的,溫言煜總覺得沒有幾刀溫言許就沒氣了,既然人都已經死了便讓衙差拉出去扔到亂墳崗便是!
此時的溫言煜濺的滿臉是血,就像是從地獄鑽出來的夜叉一般,鎮的左右沒有敢說話的人。
甚至溫言煜往前走一步,左右兩邊的人都得往後退一步。
而溫言煜只定定的看著喜弟,「陪我去見見,爹娘!」
喜弟重重的點了點頭,「好!」
如今溫言煜也算是衣錦還鄉了,在溫父溫母的墳前上香算是有個交代了!
不過招弟身上都是傷,不必跟去還得讓李木子先把她送到醫館去。
溫言煜回來的匆忙,也沒帶什麼衣服,只拿著喜弟給的帕子多少擦了擦臉,就頂著滿身的血去見溫父溫母!
上山的時候碰到砍柴的人,都把人嚇的差點從路上滾下來!
溫父溫母的墳是新墳,老遠就能看見。
終於到了墳前,溫言煜撲通一聲跪了下去!
憋了這麼長時間,而且溫言煜又是第一次出門少不得受委屈,喜弟總以為溫言煜會落幾滴眼淚,沒想到溫言煜只是直愣愣的叩了三個響頭便站了起來。
「你沒有什麼要說的?」下山的時候喜弟忍不住問了句。
「我已經在心裡說了,都挺好的!」
而後突然站住看了喜弟一眼,「等下次抱著孫子給他們看看!」
咳咳!
突然拐到這上面,喜弟好像被自己的口水嗆了一下,「那個,那個軍營的吃食不錯,看你又長高了。」
溫言煜煞有其事的點了點頭,「都長了!」
喜弟本來已經往前走了,越想越覺得這話說的不對,什麼叫都長了,都是哪裡長了?
越想,都紅到耳朵根那了。
這次會來溫言煜的話不多,喜弟不問她就不說,下山一路愣是再沒哼一聲,還是坐上馬車後溫言煜突然來了句,「你也不要有壓力,不會那麼快就生出孩子的!」
再加上路上顛簸,喜弟的身子跟著晃了一下。
心裡只覺得,在軍營這段時間溫言煜跟人學壞了。
等回了家天已經黑了,招弟臉上抹了藥不放心的在外面等著,李木子也在後面陪著。
「姐!」馬車一到招弟便迎了上去,喜弟這邊剛露了頭招弟便給喜弟披上了件外衣!
「溫大人!」李木子作為男子自然得站到溫言煜這邊打聲招呼。
溫言煜點了點頭,不過卻沒有率走進去,而是等喜弟跟招弟先進了大門,他才在後面跟著。
眾人在堂屋坐定,溫言煜與李木子說了幾句話便起身回裡屋換下衣服,喜弟拉著招弟的手,忍不住念了句,「以後就都好了。」
「姐夫有了功名,以後長姐便是官夫人,別的不敢說在這個縣城是可以橫著走了。」李木子在旁邊應和了句。
這話倒是將喜弟逗笑了,「我這又不是螃蟹。」
三人便都笑了起來,對於這個李木子喜弟倒是像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順眼,當然三人都識趣沒有提起餘生!
她們回來的晚廚屋的婆子已經到了收工的時辰,本來招弟想自己動手多做幾個給溫言煜接風,可被李木子愣是攔住了,從酒樓要了幾個放在鍋里留著,下頭用滾水蒸著現在吃也正好。
「趁著我回來,你們倆商量商量可要把終身大事給辦了?」因為都是自家人,也沒整那些虛禮讓溫言煜先帶三杯子酒,邊吃邊聊倒也融洽!
突然提起這事,招弟張這個嘴不知道回什麼,倒是把李木子給激動壞了,「這,這就有勞姐夫給費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