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局算是又給他破了。
餘生在那笑了一聲又一聲,突然站了起來,「這衣服不錯。」丟下這麼句,便大踏步的朝外走。
餘生都走了,喜弟自然也得跟著出去。
不想剛一出門旁邊的李威拉了她一下,從懷裡拿了紙包出來,「這次回京城辦喜事,覺得這桃酥真是做的絕了,特意拿給你嘗嘗。」
「走!」喜弟連聲道謝的話還沒來得及說,餘生就那斥了一句。
李威趕緊跟了上去。
三位大夫看餘生的臉色不好,還以為喜弟是做了什麼惹人家生氣的事了,一個個都提著心。
倒是李威一點影響都沒有,出門的似乎還回頭衝著喜弟一笑,在那擺了擺手。
這些人的心才放了下來,看樣子人家那麼大的東家肯定是有事去忙了,要是生氣了他跟前的人怎麼敢跟喜弟示好。
喜弟拿著桃酥,心裡想著的是李威剛才的話。
這些日子看來是回了京城了,可說的什麼辦喜事,莫不是又開了什麼新鋪子了,不過人家家大業大的有個什麼喜事,也是正常的。
拿出桃酥嘗了一口,不愧是京城來的東西,果真如李威說的確實不錯。
這麼好的東西喜弟也不捨得再吃,趕緊包起來等著回去的時候給招弟和蓮蓮嘗嘗。
餘生來的時候也算是體面,出來之後總覺得灰頭土臉的,本來都已經走到轎子跟前了,可又改變主要下來了。
「這又是去哪?」餘生大踏步往前走,李威趕緊在後頭跟著,邊走邊問一句。
「用你管!」餘生心裡憋著火,對李威自然也沒什麼好口氣。
到了招弟鋪子跟前,明明鋪子門開著非要踹上一腳。
正在忙活的招弟嚇的一個激靈,「東家,您怎麼來了?」
「怎麼,我現在都不能來了?」正好這個時候都在溫家醫館湊熱鬧,這邊也沒個人,不然都得被餘生給嚇走了。
看餘生這氣呼呼的樣子,招弟哪敢多說話,趕緊端茶倒水的伺候的著。
餘生找個位置坐下來,閉著眼睛長長的舒了一口氣,突然又站了起來,終於招弟的茶水連碰都沒碰。
「我送東家。」招弟趕緊跟著往前走。
餘生突然停住回頭,像從前一眼始終掛著些許笑意,「不必。」又看了一眼招弟的手,「姑娘家莫要這麼拼命,該歇息便歇息。」甚至直接用扇子點了點招弟的手。
因為趕貨趕的著急,招弟的手指都有些發紅了,被這麼一點招弟趕緊把手背到後頭。
臉也不由人的紅了。
餘生卻沒注意,說完話便扭頭往外走,不過遠遠的卻說了句,「與你姐也說說。」
招弟的手動了動,「謝,謝謝東家!」
便是餘生已經走遠,聽不清招弟的話,可招弟還是把該說的說出來。
只是那手卻突然有種無處安放的感覺,頭髮散下,擋住了一半的臉。
「姑娘,能不能討杯水喝?」外頭突然有個男人的聲音。
招弟趕緊站了起來,頭髮輕輕的揚起,一縷陽光照在她的身上,將眉目間的愁容,照了成點點柔情。
見男人看呆了,招弟臉有些沉了下去,忍不住咳嗽了一聲。
這個男人面生的很,皮膚黝黑不過穿著乾淨。瞧著人五人六的,不想卻是浪蕩的人。
招弟這一咳嗽,將男人喚回神來,「在下唐突唐突了。」男人趕緊彎下腰,給招弟賠禮。
瞧著也是個懂禮數的,招弟的臉色才算緩和過來。
左右剛才給餘生倒的茶也沒喝,招弟也沒讓人進鋪子,直接端在外頭。
男人接過茶杯又解釋一句,「在下初到鎮子,竟不巧趕上貴鎮子在辦喜事,到了姑娘這,才算是有一方清靜之地。」
聽他這麼說話,招弟直接笑了一聲,「我這開門做生意的,你卻說我清靜之地?」
招弟倒也不在乎,不過是隨口一句話。
倒鬧的對方一個大紅臉,低著頭一大口把茶水連著茶葉都喝了進去。
咳咳!
果不其然,嗆的眼淚都出來了。
招弟打過交道的男人其實不多,或是柳子的無賴,或是餘生的精明,或是溫言煜的心直口快,卻還從未有人像個大姑娘似得,這麼害羞。
偏生招弟這麼看著他,男人連脖子都紅了,「失禮了,失禮了。」
「我是莊戶人家沒有這麼多規矩。」見他老這麼端著,招弟卻也覺得彆扭。
那人擦了擦嘴等著緩過這個勁來,才衝著招弟一笑,「我也是莊戶人家,只不過這些年走南闖北的學些個禮數,禮多人不怪日子才好混些。」
單就短短數語,卻也能聽出這讓人也是有故事的。
不過招弟卻也不好奇人家的事,既然水已經喝完了,接過杯子也就算完了。
「在下李木子,我爹娘也就認識這三個字,全用在我名字上了,若是姑娘不嫌棄,大可叫我一聲木子。」看招弟要回去,李木子趕緊揚聲說了句。
招弟微微擰眉,心裡卻對這個外鄉人警惕起來,不過是一杯水,怎麼還纏著自己了。
「招弟姑娘,招弟姑娘!」正好賬房媳婦吳婆子過來,倒是緩和了這尷尬。
「這是有客人?」莊戶人的習慣,對於沒見過的人總是忍不住打量。
「只是過客。」招弟將人引進來,才注意到她身後還趕著倆姑娘。
看招弟已經開始忙活了,男人訕訕的抱了抱拳頭拎著包袱繼續走直接的路,只不過嘴裡反覆著念叨,「招弟,招弟?」
「知道家裡忙後,看我把人給你帶來了,正好不耽誤你做活!」吳婆子笑著把倆姑娘往前推了推。
先拍了拍左手邊的高挑的姑娘,「這是我娘家侄女,春葉。」
接著又拍了拍右手邊的,相反身子粗壯個頭也矮的些的,「這是娘家同村的,叫二翠。」
而後往招弟跟前一坐,「你且放心了,這倆都是知根知底的,不會有什麼壞心思的。」
「嬸子給看的,肯定是好的。」招弟打量這倆姑娘,「只不過沒想到,都是這麼年輕的姑娘,可議親了?來這做活家裡可都同意?」
「招弟姑娘你且放寬心吧。」吳婆子是個熱心的,同時也有莊戶家婆子的毛病,說話的時候總喜歡拍拍打打的,上去直接怕了招弟腿一下。
因為莊戶人人做活多,手勁都大的很,這一巴掌下去招弟都懷疑都出血印子。
「我娘家這個可是個有主意的,一般人都瞧不上,這不一聽能出來賺銀子,趕緊跟著我過來了,人家要自己賺嫁妝將來尋個好人家。」到底是自己人,吳婆子說的時候臉上還掛著自豪的笑容。
這個春葉也是個會來事的,趕緊給招弟見禮,「見過東家。」接著從袖子裡還拿出一方帕子,「這是我閒來無事做的,東家先瞧瞧。」
這帕子上繡的是淡黃色的菊花,瞧著也是費了心思的,針腳平穩針針都下的恰到好處。就是比自己,想也差不了多少。
相對於春葉,二翠就顯得有些小家子氣,手裡面沒有什麼像樣的東西,只低著個頭揪著自己的衣角,連話都不敢說。
吳婆子看招弟盯著二翠等著她回話,偏偏人家連頭也不抬,只能她嘆了口氣說道,「至於二翠也是個命苦的,上頭兩個哥哥娶不上媳婦,本來她爹娘想讓她跟傻子家換親,這孩子日日哭,我瞧著她可憐便領出來了,多少給點工錢,能養活自己就行。」
換親這事也算是常有的,無非就是兩家的閨女換換罷了,可這樣一般都是要麼家裡特別窮,要麼就是兒子有毛病的,反正大都姑娘就是過去受苦了。
「俺,俺什麼都能做,不怕苦不拍累!」二翠聲音很小,也幸好今沒什麼人,不然還聽不清楚她說的什麼。
就這個樣子,吳家婆子都有些嫌棄。甚至還將招弟拉到一邊,「你瞧著能留就留,要是笨手笨腳的你只管與我說,我再把她送回去。」
這話,招弟也沒說定了,「等著晌午吃飯的時候,我都領著讓我姐瞧瞧,您也知道我姐才是有主意的。」
「應該的,應該的。」吳家婆子連連點頭,「那下午的時候我在過來,要是能行我就讓人留下來,要是不行趁著天早再把人送走了。」
這心,吳家婆子肯定是操的二翠的。
倆人說了幾句,吳家婆子便起來了,剩下三個人的時候,招弟讓她倆隨便看看。
從前招弟也就只是埋頭做活,現如今手底下有用著的人了,她還真不適應不知道做什麼。
「您的針線真好。」春葉拿起架子上的放的東西,連連稱讚。
而二翠卻沒這個心思,從一邊拿了抹布仔細的擦著。
「你的也不錯。」招弟回了一句,坐在自己位置上繼續忙乎。
現在還不確定這倆人能不能留下,所以繡坊接的活她肯定不能教這倆人。
不過卻也不好冷場,「咱們後面還有房子,若是你們留下可以與我同住,也可以不住,咱們吃食是跟溫家醫館一起的,到了時辰過去取就是了,至於工錢,前兩個月是二十個銅板,要是做的好了,兩個月之後再漲十個銅板,你們要是願意,咱們中午就去見見我姐,真正的東家。」
「啥?」招弟這邊剛說完,一直沒反應的二翠,突然喊了一聲。
驚的招弟都有些懵了,「這,這若是覺得不合適,我也不強求。」
看招弟這麼說,二翠才覺得自己的偏激了,又跟之前一樣,低著個頭一動不動的,就是抹布的水都滴在鞋上了,她這都沒有反應,「這會不會太多了,俺,俺同鄉是個男人,做了好幾年的長工都不到這個數。」
二翠這話春葉都給氣著了,「你這榆木腦袋懂什麼,咱們可是余記的鋪子,能跟別的比嗎?」
不過卻把招弟都逗笑了,這年頭還有人嫌工錢高的,「只要你們認認真真的做活,就該得這麼多的,當然,若是讓我發現偷奸耍滑的,肯定也沒有什麼情面講的。」
「這是自然。」春葉生怕招弟反悔了,趕緊應和一句,「咱們莊戶人出生,別的不會,就是會做活。」
話說間也看到了晌午了,招弟給這倆人去溫家端飯,正好也把喜弟叫來。
本來,喜弟的意思是把廚屋的婆子再給請回來,可蓮蓮那是死活不願意。
現在院子有長工打掃了,她能做的只有廚屋的活,要是把廚屋分出去她可得渾身難受死了。
看蓮蓮執意如此,喜弟也就作罷了。
想想那廚屋婆子忙著給兒子娶媳婦,也不急著回來,等著鋪子再大大些,再讓人過去捎個話過來。
這算是吃的第一頓飯,喜弟會過去說點場面話,招弟先端了飯菜過來。
這下又讓那二翠一驚,一看這菜裡面有肉,都激動的捨不得吃了。
等喜弟過來的時候,招弟她們都吃完了,只剩下二翠還抱著個碗沒鬆手。
看見來人心裡想應該是東家,用袖子一擦嘴,趕緊站起來,不過還捨不得碗裡的肉,「那個,那個俺可以帶回去嗎?」
喜弟微微擰眉卻也沒說話,招弟先將這倆人的情況簡單的說了。
「不可以!」聽了招弟的話,喜弟直接拒絕了二翠,「東家的東西,能吃完就吃完,吃不完就剩下,什麼都不允許往自己家裡帶。」
喜弟很少這麼嚴肅,連招弟都嚇了一跳,更何況是二翠,手腳都不知道往哪放了。
說完這事,喜弟才又指了指旁邊的碗筷,「都收拾了。」
二翠趕緊去端碗,不過還是慢了春葉一步,只是春葉到了她跟前特意停了一下,「還熱著。」碰了一下碗邊,小聲的念了一句。
二翠那趕緊搖頭,「俺吃飽了,吃飽了。」
都收拾好了,喜弟才看招弟給的帕子,對於針線這種活,喜弟其實是外行,招弟說好那手藝肯定沒得說了。
「行了,都回去拿行吧,願意在睡就給那麼收拾屋子,想住親戚的也都隨意,不過下午都安頓好了,明一早過來做工,先去溫家領吃食。」喜弟一拍手,這事就定下了。
二翠一聽自己能留下了,高興的光在那樂呵。
還是春葉懂得跟喜弟說聲,「謝謝東家。」
「我看你這是喜歡二翠這姑娘?」人一走,喜弟靠在台子上擺弄著屋裡的東西。
招弟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這丫頭是個實在的,倒是跟蓮蓮有一拼。」本來招弟對蓮蓮就有好感,在加上蓮蓮上次白白的挨了打,溫家算是對她有虧欠,招弟這心裡更過意不去。
不過話說回來了,招弟特意問了一句,「姐,我表現的太明顯了嗎?」同樣是做工,招弟覺得作為東家憑喜好看人,對人家不太公平。
看招弟這麼緊張,喜弟低低一笑,「明顯什麼,我只不過是了解你罷了。」讓招弟先安心的坐下,喜弟才又說道,「趕明來了,讓二翠跟著蓮蓮在廚屋做活,春葉跟著我在醫館招呼人,看上兩日再回來做活。」
雖說吳婆子說是知根知底的,可對倆人的品行也並了解,尤其是春葉這個心眼多的,帶到前頭讓賬房先生也看看。
要是巧勁用在刀刃上也就罷了,要是不實在他們也能規勸引導。
畢竟針線好就是本事,現在又是用人的時候。
至於二翠,喜弟也並不是看不起她出生不好,只不過看看她是不是人窮志短的人,今日要是貪得無厭的人,喜弟說完那碗菜她怎麼也得再吃兩口,可就算不舍也沒有那麼沒出息,說明是個拎得清的。
廚屋的活多是油水活,看看她能不能經起考驗。
而蓮蓮又是個實在,萬一發現了肯定不幫她兜著。
聽喜弟這麼一說,招弟越發覺得,當東家還真不是一般人能做的。
不由的想起餘生,這麼大的產業也不知道怎麼照看過來。
「不過,即便是她們都不錯,可賬本這東西你暫時還不能放權,尤其是春葉,我瞧著她應該是個識字的。」臨出門的時候,喜弟還吩咐了句。
招弟不明白,喜弟又點了點帕子。
菊花菊花?
招弟仔細的琢磨,又朝著溫家看了看,突然想起來溫家這剛死了人,菊花這東西該是放在墳頭上的。
尋常姑娘家繡的花樣,大多是喜慶的,要是拿出來一個弄不好會惹喜弟生氣。
看這姑娘能想這麼多,果真是個精明的,得多留心思。
兩個鋪子都忙起來,姊妹倆下午也沒得見,再加上春葉和二翠倆人都選擇在鋪子住著,招弟得幫著她們收拾屋子。
不過那院子也算是熱鬧起來,掌燈的時候喜弟在院子裡面洗手,還聽見招弟那邊有笑聲傳過來。
無論如何招弟有伴了也是好事,只是喜弟看著盆里月亮的倒影發呆,她們的日子過的紅火了,甚至就連算命的先生都說了,求仁得仁,也不知道溫言煜在那邊過的如何了。
天氣變寒,戰場又兇險,第一次離家的他也不知道能不能適應了。
「這是想言煜了?」蓮蓮鎖上廚屋的門,正好看見喜弟在那唉聲嘆氣的。
第一百零五章 面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