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消息本就是瞞不住的，更何況契苾沙門他們本就沒有隱瞞的意思。
當拘屍那迦被殺成一片白地的時候，別說整個北天竺舉國震驚，就連收到消息的李承乾也是一臉的愕然。
屠城啊，哪怕是他，也從未這般想過。
五十萬人，不過數日便被屠殺殆盡，這是連他都不敢去想像的畫面。
「這些傢伙，當真是什麼都敢做！」長嘆了一聲後，李承乾也就懂了這些傢伙的意思。
從內心深處來說，他給契苾沙門傳訊並沒有讓他們如此這般的意思，充其量也就是催他們加快一下南征的步伐而已。
屠城，他是真的從沒想過。
早之前，長明軍雖然也屠了一個部落，但那不一樣，一來是情況不一樣，二來是人數也不一樣。
「屬下收到的消息來看，三位將軍如此，是想為殿下分擔壓力，用輿論壓住輿論。」密諜司的探子見李承乾心情似乎不是很好，當即也就多說了一句。
李承乾聞言，冷哼了一聲，道：「本王知道，若非如此，本王現在就下旨，褫奪了他們的一切！」
對於屠城，李承乾是有些難以接受的，別忘了，他可是從後世穿越而來。
雖然沒有經歷過那段慘痛的歷史，但卻是無數次看過那段歷史，他怎麼可能沒有感觸？
要是屠了倭國，他可能大為暢快，但那不是倭國啊？
這般想著，李承乾是更加煩躁，最後也只能靠回憶記憶中的河谷衝突來說服自己。
「殿下，越是這個時候，殿下就越應該降旨斥責幾位將軍，當然，只斥責就夠了，畢竟幾位將軍如今正在前線征戰，有些東西還是要顧及一二的。」
見李承乾臉上神情不定，袁公公也是急忙說道。
他倒是極為認可契苾沙門三人的行徑，陛下遇刺，老百姓決計會去猜測兇手是誰。
自家殿下在大唐可不是沒有政敵的，搞不好那些傢伙就會將髒水潑在自家殿下身上。
而且，就算沒有人推波助瀾，也會有人朝他們這邊想，這是避免不了的，這個時候，如果有更大的輿論颳起新的風暴，自家殿下自然就要輕鬆許多。
這是不爭的事實。
至於說斥責契苾沙門幾人，不過是做給天下人看的罷了。
既然那幾位，都做好了為殿下背鍋的準備，想必他們也早就預料到了自己會遭受什麼。
甚至，他們就在等著殿下的斥責。
這對於他們來說，可不是什麼壞事兒，相反，這才是他們那點兒目的。
能為殿下背鍋，整個大明，又有幾人？
李承乾聞言，也是點了點頭，這話沒錯。
剛剛他只是有些感觸，這會兒袁公公一提醒，也便說道：「傳本王口諭，契苾沙門、芒波傑孫波、趙岩，雖有功於大明，但私德有損，念及如今南征在即，不予嚴懲，然，死罪可沒，活罪難饒！
即日起，皆官降三級，罰俸五年，另每人杖五十，以儆效尤！」
若不是南征還沒結束，李承乾都有將他們罷官奪爵的想法。
當然，這其實並不重要，大明的官職，不都是他給的，今天能降，改天就能升。
至於說罰俸五年，呵呵，哪怕是趙岩，如今也不靠那點兒俸祿過日子。
大明的官員，罕有家裡等著俸祿下鍋的。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兒，誰叫大明是以商業起家的，當初大明圖謀西域諸國的時候，大明朝堂上的，誰又沒有去摻和一手？
所以說罰俸，對現在的大明官員而言，真就不算個事兒。
這也是大明立國這麼些年來，罕有貪官污吏的原因之一。
真要說的話，杖責五十，才是真正的懲罰，而這，也是李承乾一時念頭不通達造成的。
當然，就算如此，對契苾沙門來說，也算不得什麼，不說他們都是征戰沙場的經年老將了。
就說他們行刑的那些傢伙也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兒，怎麼也不可能下死手。
「殿下英明。」袁公公聞言，立馬躬身說道。
密諜司的密諜見狀，也是急忙躬身。
李承乾這會兒是真沒什麼心思，隨即擺了擺手，也就說道：「就這樣吧，本王乏了。」
乏不乏的不好說，但幾人都清楚，李承乾這會兒心情不好倒是真的。
當下也沒人再打擾李承乾，紛紛告辭。
相較於李承乾的心緒不寧，契苾沙門他們屠城的消息傳回日月山的時候，契苾何力倒是極為讚賞的點了點頭。
雖然他也覺得此舉過於殘暴了一些，但如今大明李二遇刺，對於大明而言，的確算不得一個好消息，這個時候，如果能為自家殿下分擔一二，他又怎麼會不願意？
如今，他契苾部不說和李承乾綁在了一條船上，但李承乾的未來，卻也決定著他們的未來。
在這個大前提下，契苾部為殿下背個鍋又何妨？
收到消息後，契苾沙門幾乎沒有任何猶豫，就朝著大明日報的衙門走了過去。
等他到的時候，只見普西偌正和陳定安兩人在商議著什麼。
「打擾兩位，倒是老夫的不是了。」契苾何力笑著拱了拱手。
如今的契苾何力才是真的春風得意。
別忘了，他之前一戰屠戮了張亮，按照之前殿下所言，他能封個萬戶侯的。
雖然現在還沒有旨意下來，但大家都清楚，這只是時間問題。
「契苾僕射來得正是時候。」見契苾何力走了進來，陳定安也是連忙起身迎了上去。
雖然他看不起這些粗鄙的武夫，但如今既然選擇了在大明做點兒什麼，加之自己大半個家族都投身在了大明，就算是客氣，他也得客氣兩句。
「瞧你這話說得。」普西偌見狀，也是起身笑道，「剛剛老夫還在和陳編撰商議，如何借用輿論扭轉如今的局勢，契苾僕射既然來了，那就一起商議一二？」
普西偌雖然政治能力稍微遜色了一些，但你卻不能說他不勤勉。
至少在處理政務上，他確實比很多人都用心，在這一點兒上決計挑不出任何毛病。
「說來巧了，老夫今日前來，也是為了這個。」契苾何力聞言笑道，「兩位難道還沒得知？就在不久前，我家那個不爭氣的兄弟，在攻破了拘屍那迦後與趙岩、芒波傑孫波兩人，一道將拘屍那迦數十萬人屠戮殆盡。
聽聞這會兒的拘屍那迦，幾乎被他們殺成了一片白地，就連」
「什麼！」聽到這話，陳定安都不等契苾沙門說完，當即就站了起來。
屠城？
這兩個字給了他極大的震撼，也讓他極度的憤怒！
屠城，那是莽夫所為！
作為讀書人，他是無法接受這個的。
一旁的普西偌聞言，雖然也是一臉的震驚，但他很快就平靜了下來。
當年，若不是自家殿下來了赤水源，他們也難逃被屠的命運。
這些年的從政，他早就明白了只有實力才能決定一切。
所以對此他倒也沒有多大的想法。
反觀契苾何力，他倒是沒有多大的想法，畢竟契苾沙門的來信中也講明了他們這麼做的目的，對此，他還是很願意支持自家兄弟的。
雖然這麼做可能會對契苾部造成一定的影響，但從長遠的角度來看，這對契苾部還是有好處的。
見狀，契苾何力連忙解釋道：「事情是這樣的」
等契苾何力一番話說完後，陳定安沉默了。
他能理解這麼做的目的，也明白這個時候，這麼做的確是對大明最大的一種保護，甚至他都明白契苾沙門他們這麼做，幾乎就是賭上了自己的一切。
但他還是沒辦法接受屠城的事實。
普西偌比他的表現就要好多了，聽契苾何力這麼一解釋，頓時也就明白了，見陳定安一臉糾結的模樣，這才說道：「陳編撰不用多想，這個時候，說是到了我大明危急存亡之際，的確過了，但我大明如今的處境的確不佳。
雖然本官也不願意相信這是事實，但既然事情已經發生了，沙門將軍他們也必定為此承受後果，那麼我們這個時候該做的，能做的，也就只有配合他們，打好這場翻身之仗。」
他是極為務實的人，這個時候，他考量的其實只有一點兒，那就是大明自身。
而李承乾的處境，就是大明自身最緊要的事情。
陳定安並非什麼迂腐的人，聽他們這麼說，也是以最快的速度調節了自己的心緒，當然，這也跟本身就跟他沒有多大的利益關係有很大的原因。
雖說拘屍那迦被屠了，但在拘屍那迦，又沒他緊要的人物，他不滿一下也就是了。
這會兒，聽普西偌這麼一說，他立馬擺正了自己的立場，這才說道：「那契苾僕射是什麼意思？」
對於契苾何力的突然造訪他還是極為不解的。
契苾何力見他們都沒有了之前的那個姿態，當下也就不再遮掩，直接說道：「是這樣的，沙門的意思是，將這個消息傳出去，讓全天下人都知道是怎麼回事兒，其目的剛剛本官也說過了，就是以輿論壓制輿論。
不過沙門不清楚我大明如今正在組建大明日報，所以他也沒想到這一點兒，不過本官一聽這消息，就知道這是大明日報的機會。
若是這個消息從大明日報傳出去，那就不一樣了！」
他一說完，陳定安其實就懂了，從一開始，他就有這個想法。
大明日報總需要一個契機在天下人面前露露臉，之前他也在為這個事情頭疼，而拘屍那迦的被屠，倒是給了他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不過因為這種事兒終究不光彩，他這才有了些許的猶豫。
這會兒，聽契苾何力這麼一說，他倒也有了些意動。
「契苾僕射倒也沒有說假。」見陳定安沒有開口，普西偌就直接說道，「如今的情況，對我大明而言，的確不利。
這個時候，如果我們能抓住輿論的咽喉，不說未來控制輿論，只要能讓輿論起到一定作用，對我大明而言，都是極為難得的。
而且，大明日報的第一張邸報，如果是專門針對我大明在揭短的話，那大明日報在天下人的眼中，也更有信服度。
未來，大明日報甚至能成為掌控輿論的咽喉之地！」
說到這裡的時候，普西偌突然意識到了什麼，整個人也是為之一震。
他以前也沒想到，大明日報的存在，居然還有如此奇效。
這個時候，他是真的有些佩服王德全那些傢伙了。
他們居然在不經意間，就弄出了這麼大一個殺器！
只是他不知道，王德全是汲取了多少教訓，才在陰差陽錯之下，弄出了這所謂的大明日報！
陳定安聞言，也沉思了一番，他也意識到了大明日報的恐怖之處。
雖然沒有說話，但內心卻是激動的。
作為文官，他是瞧不起那些只會舞刀弄劍的莽夫的。
如果可以，他也希望以文殺敵，以前他沒看到這樣的機會，但現在，他看到了！
大明日報，就是他的陣地。
這般想著，陳定安終究還是咬牙說道：「那就幹了！」
他有了決議。
如果能徹底控制輿論的走向，未來，他也將是在史書上留下濃墨重彩的人物。
人就是如此，要麼圖名，要麼圖利。
他如今雖然將利都寄托在了自己後人身上，但名還沒著落了。
當初之所以不願在大明出仕，不就是因為想保全他為數不多的名聲嗎？
如果可以，誰又不像青史留名？
「那本官就在此提前恭賀大明日報，一鳴驚人了！」契苾沙門見狀，當即起身躬身道。
陳定安倒也沒有客氣，他其實也明白，契苾沙門之所以這麼做，也是在保全自家那位兄弟。
而對契苾沙門他們的行為，他還是不願意接受的。
只不過人就是如此，很多時候，不管你願意不願意接受，都得做。
很多時候，你做的事兒，其實跟個人的主觀意見，沒有任何關係。
「此番大明日報，的確該一鳴驚人了。」普西偌見狀，也是笑道。
他一早就希望大明日報能扭轉自家殿下如今的境況，要不然他也不會一連幾天來尋陳定安了。
只是他沒想到，真正扭轉這個境況的人，是契苾沙門他們罷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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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五 第815章 一鳴驚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