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源城。
長孫無忌在知道無力回天后,也就帶著人回來了。
雖然此番出師不利,但對他來說,也不算輸。
只不過是狙擊大明的商業出了點兒小岔子罷了,直白地說,就是沒能遏制住大明的商業侵襲。
但這並不影響洮河的發展,至少,洮河商號今後的生意受影響不大。
別看那些商人都瘋狂的在口岸下單,但這又如何?他們還敢無視洮河商號不成?
對於這一點兒,長孫無忌相當有信心。
洮河商號中,許敬宗處理完了開業事宜後,小聲地問道:「郡守,這倭國商隊可有什麼特別之處?」
從之前長孫無忌的怪異表現開始,他就有了些疑惑,只是當時不方便問了罷了。
而提到這個,長孫無忌也是無奈地搖了搖頭,道:「不知道,不過本官離京之時,皇后專門來信提到過,切莫讓殿下和倭國人走得太近,具體內情,本官也不知。」
「皇后的交代?」許敬宗聞言一驚,這皇后在深宮後院怎地知曉大明的事情?
再看長孫無忌那一臉諱莫如深的模樣,心說,你真的不知內情?
不過既然是皇后的交代,他也就不再多言。
在大唐,寧願得罪李二都不要去招惹長孫皇后,這是不少人的為官信條。
「郡守,那些商人回來了。」就在這時,褚遂良走了過來說道。
他們比那些商人回來得早,倒不是說那些商人敢在他們面前擺架子,只不過商人嘛,事情的確比他們在大明要多些。
長孫無忌聞言,點了點頭,道:「接下來的事兒就交給你們了,老夫在城裡轉轉。」
別看他之前對那些商人還算和顏悅色,但真要說起來,他也惱火這些商人,總之這筆賬,他是記下了。
「那下官就陪郡守好好看看我們這桃源城。」陳定安見狀,立馬說道。
「那就勞煩定安了。」對此,長孫無忌也沒拒絕。
「這老狐狸,什麼時候這麼機靈了?」一見陳定安陪著長孫無忌離開了,楊刺史當即就不滿地嘀咕道。
如果可以的話,他們也不願意留在這裡站台,那不是明著跟李承乾打對台麼?
今天這一遭後,他們對李承乾的手段,那是心悅誠服。
關鍵是,每次以為能夠有些勝算的時候,都只是頃刻間,希望就破碎了,這種無力的感覺,讓他們有些不敢與李承乾為敵。
當然,他們同樣不敢和長孫無忌作對,畢竟一個是未來的威脅,另一個卻是當下的威脅。
而剛走出去沒多遠的長孫無忌,看著還算繁華的桃源城,笑道:「桃源能有如今的繁茂,定安居功甚偉啊!」
「郡守抬愛了。」陳定安倒是很清醒,並沒有被長孫無忌的一句誇讚而飄飄然,「桃源能有今天這般模樣,下官不過是盡了一個臣子的本分罷了,主要還是占了地勢,借了大明的東風,換任何人來,桃源都還是這個桃源。」
聽陳定安這麼說,長孫無忌倒是意外的回頭看了他一眼,他沒想到,陳定安居然還有如此一面。
這般想著,暗暗地搖了搖頭,嘆了口氣,這才說道:「定安啊,如今郡守府還缺一功曹,不知道你可有興趣?」
對於陳定安來說,調任郡守府出任功曹,那算是高升了。
但陳定安卻是一臉歉意地說道:「承蒙郡守抬愛,可下官才疏學淺,加之年事已高,這兩年處理桃源的政務都有些力不從心,不瞞郡守,此番下官連辭呈都準備好了,也想借這個機會向陛下,向朝廷,向郡守請辭。
倒是辜負了郡守的厚愛。」
說著,陳定安就從袖籠中將早就準備好的辭呈拿了出來,躬身將其遞給了長孫無忌。
這是他一早就有的打算,從他一早的表現,其實也看得出來。
只不過他之前沒想到長孫無忌會打算將他弄到郡守府去,但他卻是知道,桃源令他是做不得了。
沒辦法,如今的桃源令可成了一個香餑餑,他這個沒有任何背景,從一介胥吏走到如今的無根浮萍,哪還守得住桃源令這個位置?
雖然他可以尋求李承乾幫助,但思來想去,還是絕了這個心思,畢竟他陳家好多子侄如今都在大明出仕,這是他桃源陳氏無數年來,最好的一次機會了。
所以,哪怕是長孫無忌許他功曹一職,他也拒絕了。
不過這一下,更是讓長孫無忌惋惜。
這陳定安的確是個可造之材,只可惜,他發現得晚了一些。
「定安兄有大才。」長孫無忌難得地說道,「可惜了,老夫與定安兄結識得晚了一些。」
話雖這麼說,但陳定安的辭呈他卻是拿了過去。
於他而言,陳定安如何做其實不重要,因為桃源縣令這個位置,他早就許給了別人。
此番他親臨桃源,其實也有這方面的原因,不過之前想著先將陳定安調離桃源,只是他沒想到,陳定安居然會如此上道,主動讓了出來。
雖然之後他有挽留之意,但陳定安自己不識抬舉,他難道還會三顧茅廬不成?
是的,不錯,陳定安此番的表現在他看來的確是可造之材,但也沒有驚艷到需要他三顧茅廬的地步。
而感受到自己的辭呈被長孫無忌拿走後,陳定安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其實也是有些失落的。
一來這奮鬥了大半輩子的桃源城終於要和自己沒關係了,二來嘛,也是最犯賤的一種心理,那就是長孫無忌真的沒有再勸一句
他剛剛說完那話的時候,其實心裡都在想著,如果郡守實在是盛情相邀,老夫是不是可以自私一次?
就一次。
然而,長孫無忌並沒有。
當然,他其實也知道,自己確實沒有三請三辭的資格。
以最快速度調整好自己的心態後,陳定安起身看了看四周忙碌的景象,笑道:「在這桃源幹了這麼多年,這一朝放下擔子,心裡還真有些不適應。」
「是啊。」長孫無忌笑道,「不過定安兄為桃源做出的貢獻,桃源的百姓是不會忘記的,朝廷不會忘記,陛下也不會忘記的!」
對於一個離職的知縣,長孫無忌倒是給了他很高的殊榮。
不過這麼一來,陳定安也就徹底死心了。
說起來,倒是徹底死心後,心裡反倒是踏實了一些。
與此同時,桃源城北門外。
尉遲敬德帶著自己的親兵朝著桃源城策馬狂奔。
原本他是不打算來摻和這檔子事兒的,畢竟他只管軍事。
可之前那接連的爆炸,終究還是驚動了他,當他聽到這消息的時候,再也坐不住了。
大唐的黑火藥他見識過的,那威力,不說能徹底的改變未來的戰爭形勢,但絕對會影響未來的戰爭方式。
作為一名馳騁沙場多年的老將,這點兒眼力見兒他還是有的。
所以,一聽到大明也搞出了什麼火藥,他哪裡還坐得住。
別忘了,李二讓他坐鎮洮河郡,其主要目的可就是為了盯著大明,雖然李二沒有明言,但這種事兒還需要明言麼?
否則,一個洮河郡,表面上又無戰事之危,李二何必讓他一個經年老將坐鎮於此?
「將軍,桃源城到了。」
「老子眼睛沒瞎!」尉遲敬德聞言,不耐地說了一句。
到了城門之下,他們自然不會再策馬狂奔。
「下馬,留下幾人看住馬匹,其餘人隨老夫入城。」
守在城門的壯班衙役一看這來勢洶洶的幾人,頓時也沒了抵抗的勇氣,但礙於職責所在,倒也沒有退縮。
尉遲敬德話都沒說,身旁的親兵便將一令牌亮了出來。
那些守門的衙役一看,當即躬身道:「參見吳國公。」
「帶路,本將軍有要事尋齊國公。」
衙役聞言,立馬就在頭前帶路,心說,這桃源城真是變了樣了,以前就連刺史幾年都來不了一次,可這兩年,不是國公就是王爺的
等衙役帶著尉遲敬德找到正在城裡閒逛的長孫無忌時,長孫無忌倒是不驚訝,笑道:「老夫就知道伱坐不住。」
「到底什麼情況?」尉遲敬德沒功夫跟長孫無忌打哈哈,直接問道。
長孫無忌倒是不急,指了指身邊的陳定安,道:「這是桃源縣令,陳定安。」
陳定安聞言,立馬躬身道:「下官見過吳國公。」
尉遲敬德擺了擺手,道:「此處沒你的事兒了,本將軍和郡守有要事相商,你可以退下了。」
「那下官暫且告退。」陳定安說完就走,他懂長孫無忌的意思。
看著陳定安離去,長孫無忌嘆了口氣,道:「的確是個可造之材,可惜,年紀大了些,認識也晚了些。」
「行了,別扯那些了。」尉遲敬德道,「大明的火藥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對於這事兒,長孫無忌也是無奈地搖了搖頭,當下也只能將自己知道的給陳述了一遍。
他也知道,這事兒鬧大發了。
「這麼說來,這大明的火藥比我大唐的黑火藥威力更猛?」尉遲敬德嘀咕了一句。
長孫無忌道:「如果單從威勢來看,的確,但當時我們都不在場,距離甚遠,只聽到一陣轟隆隆的聲音,緊跟著就是一片灰濛濛的。
據殿下所言,大明是在用火藥開山裂石。」
「黑火藥其實用來開山裂石也可以。」尉遲敬德道,「不過那需要的量定然不小,哎,在這個節骨眼兒上,大明折騰出火藥來也就算了,還偏偏要讓我們知道,你說殿下此舉意欲何為?」
「震懾。」長孫無忌幾乎都沒有多想,直接就說道,「陛下派你我二人坐鎮洮河,讓殿下感受到了什麼,加之我大唐用黑火藥巧取薛延陀,也讓殿下感受到了壓力,所以,殿下是專門挑選了這個日子故意做給我們看的。
否則,大明什麼時候開山裂石不好,專門要挑在今天?」
對於這一點兒,長孫無忌早就有了想法。
尉遲敬德聞言,冷哼了一聲,道:「就說你們這些文人屁事多!殿下今日要是不來這麼一出,未來你們獲悉大明也掌握了火藥的技術,你們又怎麼說?
說其包藏禍心?
這會兒人家正大光明的告訴你了,你又說這說那的,要老夫說,就你們文人最他媽矯情,怎麼做在你們眼裡都不對。
什麼都不做,你們還他媽的有話說,真的難伺候。」
長孫無忌聽他這麼說,頓時就炸了。
「問是你問的,現在倒好,埋怨起老夫來了?」兩人難得平靜的交流,瞬間就不平靜了。
尉遲敬德沉默不語,他之前那麼問,其實就是想看看長孫無忌的態度,很顯然,長孫無忌的態度在他的話語中暴露無遺。
當然,長孫無忌其實也是在試探他的態度。
之前他雖然知道了,但當時和現在卻是不一樣的。
至少,在獲悉了大明掌握了火藥以後,這個態度就不同了。
「這事兒必須儘快上報陛下。」沉默了片刻後,尉遲敬德說道,「至於怎麼處理,我們就別操心了吧?」
聽他這麼說,長孫無忌看了尉遲敬德一眼,笑道:「那就依吳國公所言。」
他算是看明白了,尉遲敬德的態度雖然沒變,但是在很多事情上的選擇,可能變了。
不過這也好,於他而言,他其實也不願意走到那一步,真要是走到了那一步,不管是對大明還是大唐又或者他長孫家,都不是什麼好事兒。
「那先這樣,聽聞殿下如今就在口岸之中?老夫既然來了,自當去拜訪一番,此事兒,還有勞齊國公幫忙安排一下。」尉遲敬德說完,還看了一眼大明的方向。
點了點頭,長孫無忌說道:「無妨,老夫這就讓人去安排。」
他其實知道,尉遲敬德之所以讓他安排,其實就是為了避嫌。
否則,以他尉遲敬德的身份和地位,還需要他安排麼?
說完,長孫無忌就招了招手,遠處的隨從當即就小跑了過來。
而尉遲敬德卻是走到了一邊,看了看這座陌生的城池,搖頭道:「哎,本是太平盛世,怎就成了多事之秋?」
大明掌握了火藥,對於他而言其實沒什麼了大不了的,但對於某個人而言,卻是一件驚天大事。
所以,哪怕是他,也不得不慎重對待。
他只希望,事情不要朝著不可收拾的地步,一去不復返。
至於李承乾的目的,他其實和長孫無忌是一樣的態度,可正是因為這種想法,他才擔憂。
震懾,震懾誰啊?
震懾你爹麼?
可你爹要是那麼容易就被震懾住的,那今天坐在那個位置上的人就不可能是他啊!
一想到此,尉遲敬德就頭疼。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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