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近黃昏,太陽跌跌撞撞的奔向大地,餘暉染紅了在藍天裡遊蕩的雲。
今天劇組的戲份不多,收工較早,劇組餐自然沒混上。
路過一家湘菜館子時,陸遠停下腳步,這家店老陳特意提過,讚不絕口。
老陳這人其他方面不好說,但眼光一向獨到。
不再猶豫,他推門而入。
館子內客人不算多,松木製成的桌子塗著黃油,牆上電視在播著。
挑了個位置坐下,點好菜,這時電視裡傳來聲響。
「安嘉和,你要幹什麼,你鬆開。」
「小南,你在給誰打電話,你告訴我,求求你了,小南,你愛他嗎?」
「是個男的吧,你告訴我,他是誰,小南!」
嘶,原來是安嘉和這個變態!
請不要和陌生人說話,陸遠對這部劇不要太熟悉。
高中時被老媽老姐拉著看,大學時這部劇又被當做教學片一遍遍的分析揣摩。
劇是真的好,安嘉和也是真的變態,表面上文質彬彬,實則內心陰暗扭曲。
劇里馮遠征的演技令人嘆為觀止,那種病態,壓抑,癲狂,即使隔著屏幕,無意間的一個對視,就讓人瞬間感到脊背發涼。
童年陰影了屬實是。
沒等多久,老闆娘扭著腰走了過來,手裡端著菜,香氣撲鼻,養眼又饞人。
點的青椒肉絲,後廚手藝不錯,青椒微辣,肉絲嫩滑,再澆上些湯汁。
就兩個字,下飯!
嗯,老闆娘也不錯,難怪老陳特意推薦。
這才叫色香味俱全。
下次還來!
出了館子,天已經徹底黑了。
彎月高懸,月色朦朧,點點星光閃爍迷離。
江南路附近的出租屋比較多,陸遠就住在那帶。
夜色撩人,道路兩側的路燈與天上的星呼應著,灰色的蛾子撲棱著翅膀在光影里閃閃爍爍。
走了十來分鐘,出租屋到了。
「啪!」
關上門,打開燈。
出租屋不大,二十平左右,還隔出一間小衛生間。
靠窗的位置擺著一張桌子,桌面胡亂放著些東西。
牆角立著一個簡易衣櫃,衣柜上還貼著一面鏡子。
要說屋裡最讓陸遠滿意的,還是那張特意找房東換的大床。
他一米八五的大高個,大長腿,小床腿都撒不開。
床前還擺著一座落地扇。
東西不多,卻將屋內塞得滿滿當當。
進門後陸遠迅速脫下襯衣。
他的身材極好,欣長勻稱,光著膀子,肩寬腰細,腹肌微微隆起。
對著鏡子擺了個造型,挺胯搖擺。
嘿,本錢不賴!
看了眼脫下的襯衣,中午的蟬到底還是在衣服上留下了痕跡。
黑色的斑點,在白色的襯衣上顯得極為突兀。
小時候貪玩,沒少因為逮知了被他媽追著揍,主要是這玩意沒法撒謊,粘上就黑一片。
拿去衛生間泡好,在清理方面他倒是經驗豐富。
無它,惟手熟耳。
夜色漸濃,窗外響起陣陣蟲鳴。
屋內,落地扇嗡嗡轉著,上了年紀般有氣無力。
洗完澡,躺在床上,陸遠心念微動,光幕再次出現。
【姓名:陸遠】
【榮譽值:1】
【可抽取夢境:0】
【已抽取夢境:賣魚仔的發家史-進度40%】
在賣魚仔的發家史那欄也有一扇門,這次他輕車熟路。
意識變得模糊,迷迷糊糊間跨過一扇門,門後的他變成了另一個人。
......
陸遠站在酒店一樓,拿出新買的手機撥通陳書婷的電話。
「喂,我是陳書婷,哪位?」
電話那頭的聲音帶著些慵懶,還是那個味道。
陸遠清了清嗓子,輕聲道:「書婷!」
擔心媳婦會掛斷電話,他又嘆氣道:「欸,你千萬別掛電話,我就說一句,我知道我不該再打擾你和孩子,可是我上周剛剛確診,醫生說是絕症,治不好了。」
「我,我就想再和你見最後一面。」
電話那頭沒有回話,但略顯急促的呼吸聲讓陸遠底氣又足了些。
好一會兒,陳書婷才問道:「你現在在哪?」
「我就在你住的酒店,一樓。」
「伱等我,我這就下去!」
陸遠放下手機,嘴角不自覺地揚起。
急促的腳步聲從上方傳來,靠近後步伐又變得平穩。
陳書婷穿著高跟鞋沿著樓梯緩緩走下。
噠、噠、噠……
樓梯前,陸遠一身白色西裝,雙手插兜,臉上帶著失落,絕望,還有些小委屈。
陳書婷靠近,先是細細打量一番,道:「等多久了?」
陸遠也不和她對視,只低頭垂著眼,滿臉沮喪,小聲嘟囔道:「確診後就來了,就住在你對面的酒店,這香港的酒店房間又小又潮,物價又死貴的。」
廢話怎麼這麼多,陳書婷忍不住地打斷,「那就回去啊!」
「我錢快花完了,回不去。」陸遠耍起無賴。
陳書婷抿了抿嘴,不著痕跡的翻了個白眼,道:「什麼病?」
陸遠瞬間變得悲傷起來,垮著臉搖頭,「治不好,醫生說,治不好,就這樣了。」
陳書婷伸手,嗓音漸高,催促道:「什麼病,我看看!」
拿出診斷單,陸遠裝模做樣遞出,中途想了想又收回,猶豫道:「還是算了。」
「那我走了。」
見陳書婷炸毛,陸遠趕緊把她拉回來,遞過診斷書,小心翼翼說道:「老婆,你要有心理準備。」
陳舒婷深吸一口氣,接過單子,眨巴著眼來回翻看了好幾遍,確認無誤後疑惑問道:「乾眼症是什麼絕症?」
陸遠指著眼睛,委屈巴巴地說:「醫生說目前沒有藥可以醫好,要一直滴眼藥水。」
陳書婷只覺得心裡堵著一口氣,憋得慌,她微張著嘴,猛地將診斷書扔回,罵道:「你要嚇死我是不是?」
陸遠還在一本正經比劃:「這確實是絕症啊,治不好!」
陳書婷見他這搞怪模樣,心裡好氣又好笑,但又覺得不能給他好臉色,只好憋著笑扭過頭去,香肩微顫。
有道是佳人身輕顫,看客直犯饞。
收好診斷書,陸遠死皮賴臉,「我現在在香港,沒有錢,你能借我點錢嗎?」
「你來香港是來找我借錢的?」
.......
記憶就此中斷,執行台上,陸遠掙扎的幅度越來越小,雙眼變得呆滯,微張著嘴,漸漸的沒了呼吸。
小五看著不再動彈的陸遠,向身側問道:「安欣,你覺得注射前的最後一刻,他在想什麼,是在懺悔嗎?」
安欣抿嘴:「懺悔?他不會的,至於在想什麼,我猜是陳書婷吧,你別看他在京海翻雲覆雨,暗地裡卻是個情痴,陳書婷死後一直沒娶,說不定早就盼著這一天!」
小五點點頭:「情痴也好,壞種也罷,京海總算能太平了吧!」
「誰知道呢!」
.....
清晨,陽光從窗簾的縫隙中射入屋內,光束里細小的粉塵在飛舞。
「呼、呼!」
陸遠猛地睜開眼,蜷縮著身子大口呼吸起來。
夢裡被執行注射死刑時的感受太過真實,呼吸變得困難,四肢逐漸僵硬,眼前的光一點點散去,最後徹底變成死寂的黑。
那種眼睜睜看著自己邁向死亡的無助感,現在回想起來直冒冷汗。
「什麼賣魚仔的發家史,弟弟沒了,老婆死了,最後還被養女背叛,沒被官方逮住卻被自己人捅了刀子,什麼狗屁人生?」
夢裡的結局讓陸遠惱火,他希望得到的是正義的制裁,而不是背叛。
背靠床頭緩緩神,他看向眼前的光幕。
【姓名:陸遠】
【榮譽值:1】
【可抽取夢境:0】
賣魚仔的發家史消失了,也就意味著抽取的夢境只能完整進入一次。
那麼榮譽值又是個什麼玩意,該怎麼獲得?
一時間也想不明白,拿起枕邊的手機看了眼時間,5點30分。
伸了個懶腰,陸遠換好鞋來到門外,熟練的擺好架勢開始練拳。
拳法是和他爺爺學的,養生拳,沒什麼殺傷力,花架子,也就打著好看。
他爺爺是老中醫,以前早上沒事就打拳玩。
小時候受武俠劇的影響,誤以為老頭是江湖歸隱的世外高人,於是被騙跟著練了幾年。
小學時見同桌被隔壁班幾個人欺負,這能忍,干他丫的。
自持武藝高強的他,認為自己是個王者,雖然敵將眾多,但那又何妨,他邁著小短腿勇猛的沖了上去。
戰況激烈,得虧老師趕到,陸遠眼淚差點就沒憋住。
爺爺誤我!
後來就練得少了,直到大學上形體課時發現這門拳法在訓練肢體協調方面效果不錯,就又撿了回來。
如今在班裡,他的舞蹈動作,威亞協調方面沒人能比得上。
半小時後,洗漱完畢的陸遠站在鏡子前。
鏡子有點矮,他得微彎著腰。
鏡子裡的人,皮膚白皙,濃密的眉毛微微上揚,雙眼深邃而明亮,鼻樑高挺,透著精緻。
小伙子長得真俊!
臭美一番,陸遠不由得又想到昨晚的夢。
夢很真實,雖然許多細節開始變得模糊。
當魚販子時他落魄,遭人欺辱,敢怒不敢言,迫於生計唯唯諾諾。
這樣想著,鏡子裡陸遠的眼神變了,變得麻木,空洞,仿佛失去了光。
他皺著眉,好像總有處理不完的問題,面色變得疲倦,兩肩微微垂下,腰背不再挺拔,嘴角雖然掛著笑,但笑容里是化不開的苦澀。
陸遠傻傻看著鏡子中的自己。
很陌生!眼神,氣質和以往完全不同,任誰看了都會覺得這是個飽受生活摧殘的底層人士。
「這是我?」
陸遠感到難以置信,他雖然在演戲方面有些天賦,但是在今天之前,絕對無法演出這種麻木感。
表演源於生活,需要演員對生活有敏銳的觀察,對生活感受後進行思考,再結合角色進行藝術創作。
他還年輕,他的閱歷,他對人生的理解遠不足以支撐他的表演。
畢竟閱歷才是演員最好的老師。
陸遠大致明白了夢境的作用,接著他又想起夢裡後期的自己。
於是鏡子裡的他眼神再次變了,變得冷漠無情,裡面藏著無盡的黑,是了,他是在京海呼風喚雨的大佬。
「呼~」
深呼吸,陸遠試圖讓自己平靜下來
命運這個娘們就站在他身前,他要拽緊這娘們的高馬尾,活出不一樣的人生!
陸遠開始期待起下一個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