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一聽千晴說了這話,眾人紛紛起身來看。瘦喜道:「千晴,你休息一會兒,裹好傷口再進去。」
千晴『嗯』了一聲,扯了綁腿,將藥粉抹在手心,胡亂纏了繃帶,就向前走。
童漱道:「千晴兄,為何如此急切,不若多歇一會兒。」
「是啊,這裡面黑洞洞的,也不知道會遇見什麼。」
「兄台不帶把兵器進去嗎?」
「怎麼不等天再亮些,等霧氣消散了再去。」
眾人七嘴八舌,湊到千晴身邊。
千晴連連點頭,口上卻說:「我就想現在進去看看!」
一句話,弄得旁人也不好再說如何。千晴是最後一個從山上落下的,由此觀之,此人心志堅定,僅靠言語不能動搖。
千晴踉蹌著朝山洞裡走去,身影漸漸遠了,風吹來一陣濃霧,將山洞遮的若隱若現。
儘管什麼都看不見了,眾人的雙眼仍盯在洞口。
就在這時,忽然聽到有一個清脆的女聲,驚道:「你……你離我這樣近做什麼?」
此處女子甚少,多是十幾歲的青年,聽到女子聲音,男子紛紛扭頭去看。
就見一個下頜留著小鬍子的高個子道:「奇怪,這裡是你家的地盤嗎?姑娘,你好不講理呀。」
一旁相貌雅俊、風度翩翩的男子,聞言冷冷哼了一聲,握住妹妹的手臂,將她拉到一旁,不願與聞人韶再做爭執。
許望聞剛一轉身,聞人韶便以一種極快的速度繞到二人面前,擋住去路。
許望聞怒道:「這位公子,我自認沒有招惹到你的地方,緣何這樣針對我兄妹二人?」
「我針對你?笑話,你屁股很白嗎?」眼見許望聞怒到極點,聞人韶笑了笑,說,「看在你方才借我水袋的份上,先饒過你。我沒想跟這位姑娘作對,姑娘,你告訴我你的名字,今日我再不來惹你,如何?」
許希音見哥哥握住長劍的右手不住握緊,擔心兩人再次動手,連忙說:「我叫許希音,乃是萬水城南許氏後輩。」
「哦?希音,是稀奇古怪的稀嗎?」
「不,不,是仰高希驥的希。」
「原來如此。那你那個稀奇古怪的哥哥,又叫做什麼名兒?」
許希音正待回答,忽聽許望聞一聲怒喝:「是可忍,孰不可忍!希音你退到一邊,我來和這登徒子一決高下。」
聞人韶不知為何,見到這許望聞一副清高的模樣,就想激怒他。聽許望聞這話,正合他意。聞人韶自腰間抽出兩把刀,道:「定讓你知道爺爺的厲害!」
話音未落,兩人齊身疾奔向前,刀劍相對。
這邊打出了激烈的聲響,其餘少年男女不由湊過來看。
有人問:「這兩人是誰?身手很不一般。」
「看他們的衣飾,手持長劍的,應該是出身於城南許氏。另外一個,卻不知是何人了。」
「城南許氏?怪不得,許氏大姓豪族,子孫後輩尤重聲名。那個留著小鬍子的男人,為何偏要跟許氏作對?」
「卻也不知。」
聞人韶與許望聞昨日才攀過鏡靈山,此時手足皆酸軟疼痛,然而兩人越斗越凶,刀劍觸碰,發出『鏗鏗』聲響。
聞人韶雙手各拿一把大刀,攻勢密集。
許望聞一把白刃,使得如同漫天霜雪,潑水不入。
正斗到激處,許希音在一旁焦急道:「哥哥,不要打啦,你……你……」
眾人皆疑,許望聞此時與聞人韶打得旗鼓相當,為何許希音如此擔憂?
聞人韶也是疑惑,他凝神觀察,忽然發現許望聞左手垂下,似乎受了傷。
定是剛剛攀鏡靈山時留下的了。
聞人韶疾向許望聞左手攻去,許望聞果真連連後退躲避,左手無法握劍回擊。
許望聞一手受傷,被察覺後,登時落了下風。
許希音急得邊跳邊說:「我們認輸了,你快停手,放了我哥哥!」
聞人韶笑道:「既然如此,你告訴我這呆子叫什麼名字,我就放了他。」
「我哥……」
「希音住口!」許望聞大怒,他呼吸短而促,顯然累極,訓斥妹妹,「你敢墮我許氏門威,我定不饒你。」
許希音哭道:「是,是!」
高手過招,勝負只在瞬間。
許望聞心中憤怒,又在擔心辱沒家門。聽妹妹的哭聲,更是亂了心神。幾步被聞人韶逼到背靠桃樹,不多時,長劍便被對方擊落在地。
聞人韶反扭住許望聞的右手手腕,左手持刀,冰冷的刀鋒推到許望聞的咽喉。
眾人齊齊『哦』的一聲驚呼。
有人低聲道:「許家高門,也不過如此。」
「不然!昨日許望聞攀岩,位列第三,比聞人韶領先兩位。體力有損,加上左手受傷,這才敗落。」
許望聞聽得旁人談論,只覺比凌遲還要痛苦,他待要掙扎,聞人韶自後貼著他的耳側,喘息的熱氣噴到他脖頸處。
聞人韶問:「你可服了?」
許望聞道:「有膽殺了我!若不殺我,他日讓你知曉辱我許門的代價。」
「誰要殺你,我才懶得辱什麼許門、狗門。」聞人韶應了許望聞,之前攀岩落後的不痛快登時煙消雲散,他仰天大笑兩聲,忽而鬆開扭住許望聞的手腕,右手在他腰帶處四處摸索。
許望聞反手一掌,貼向聞人韶前胸。聞人韶略一傾身,向後避過,右手狠狠一拽,從許望聞腰帶上拽了什麼東西下來。
剛一得手,便連連後退,許望聞知道他拿的是什麼,疾向前攻,道:
「還我!」
聞人韶硬著後背,挨了他兩下,攤開右手,仔細看了看手中剛卯。忽而笑道:
「你叫許望聞,呵呵呵,望聞,哈哈哈,不知是望結交聞人韶大老爺,還是望……」
正欲說些風流話,忽見許望聞眼中閃過一絲戾氣,聞人韶不願就此結下不可逆轉的死仇,笑了一聲,把那些不上檯面的話咽到腹中,反手將剛卯扔回給對方。
許望聞伸手接過,不立即將剛卯繫到腰上,只用手緊緊握著。
氣氛登時變得凝重,眾人不知是要勸架的好,還是看一場好戲的好。
而就在此時,不知從何處傳來一個滄桑而嚴肅的女聲。
那人道:
「若要開脈,向前一步!」
眾人四處張望,面色愕然。
鏡靈山,桃花林內,無名山洞。
千晴昨日攀山時,腳心磨了幾個水泡,當時不覺得有多痛,睡過一夜後,再醒來,才開始痛得要命,幾乎站立不起。
他一瘸一拐走進山洞,只覺得裡面黑得伸手不見五指,千晴摸索著山壁,緩緩向前行。
忽然面前似有光。
千晴頓了頓,朝那光處走去。
越靠越近,不多時,就看到一個皮膚細膩、可滿頭銀髮的女子,端坐在一棵參天桃樹下。
桃樹上開滿粉色的花瓣,千晴見到的光,就是這些花瓣散發出來的。
也不知這個沒有陽光照進的山洞裡,是如何長出這樣一棵樹的。
那滿頭銀髮的女子和藹地看著千晴,伸出素手,對他揮了揮,用一種極滄桑、極和藹的聲音說:「過來。」
千晴聞言走過去,聽她聲音似乎有些熟悉,『咦』了一聲,說:「我聽過你的聲音。……你是來給我開脈的嗎?」
那女子但笑不語,用雙手將千晴的右手拉來,恭敬地端到胸口處,輕輕將他手心攤開。
只見千晴手心處血口裂痕縱橫交錯,繃帶帶著血污,看起來格外狼狽。
女子右手貼緊千晴的傷處,有一團柔和的光暈,縹緲地觸碰著千晴的傷處。
千晴只覺傷處一暖,漸漸不疼,而後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癒合。
千晴睜大雙眼,愕然看向那白髮女子,過了一會兒,說:
「你要給我開脈嗎?」
女子只是朝他微笑,將千晴手上的傷弄好後,又俯身去摸他的腳。
千晴按住她的手,皺眉道:「不必麻煩,勞請為我開脈。」
女子神情暗淡,忽然變換姿勢,俯身以雙膝、額頭觸地,道:
「妾身無能替君開脈。」
千晴一愣,驚訝地用手支撐後退。他既驚又疑,過了一會兒,問:「為何?」
女子滄桑地嘆了聲氣,道:「妾身位卑且低,此等大事,如何敢妄做。您問為何,妾身卻不知該不該告知與您。擔心被人知道,反惹禍災……」
話音越來越低,不一會兒,女子身影如同映水之月,逐漸化為虛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