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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外頭,七皇子看著黑沉的夜空與盞盞點亮的宮燈,心下終於有了些真實感,看向秦王世子的眼神又重新恢復了親近,笑嘻嘻地攬著他的肩:「我還以為自己錯付了呢。」
老天爺到底是眷顧他的。
秦王世子想甩開他的手,卻總又被搭上來。
這時四皇子看了他一眼,語氣意味深長:「明煜如此深藏不露,從前卻是我眼拙。」
秦王世子冷嗤一聲:「朝堂混了段時間,就忘了自己什麼德行?」擱這跟他拽什麼高深莫測?
四皇子一噎,沒好氣地開口:「野豬品不了細糠!」
眼見著秦王世子眉頭一豎,六皇子忙打圓場:「好好說話,父皇才歇下呢。」
幾人極有默契地走遠了些,三皇子不摻和事,先告辭離開了。
五皇子今夜很是沉默,眼下才開口問:「大皇子要謀反,你就叫嚴風假意投誠,給他機會?」嚴風是禁衛軍副統領。
「那是他自己上趕著招攬!」秦王世子冷哼一聲,「豢養私兵,招攬朝臣,被圈在京郊都不消停!」
大皇子有大志向,並不甘心在京郊皇莊虛度餘生,正好范學士有意,借著大皇子妃的關係便與大皇子又搭上了線,兩方一拍即合,一個招兵買馬豢養私兵,一個招攬朝臣發展勢力。
「不是,那皇莊的侍衛都是死的?」七皇子不可置信。
「范學士本事夠大。」
「他這樣有本事,還能看上大皇兄個沒腦子的?」
秦王世子深深看了他一眼:「沒腦子的好處可多得很呢。」
「哦。」七皇子不理解,但下意識覺得自己不該問了。
後來范學士招攬到嚴風頭上,當時正值秦王下獄風波,滿朝參奏,秦王世子想救親爹,便只能以此做文章,滅叛黨,以軍功換秦王的命。
大皇子不安分建文帝是知道的,只是他也想知道自己的朝堂上究竟有多少藏著改朝換代心思的有志之士,便按捺不提,靜靜觀察著。
直到秦王倒台,范學士渾水摸魚招攬嚴風,他便知時機到了。
正好秦王世子願意做這把刀。
四皇子皺眉開口:「皇叔之過甚大,父皇當真願意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秦王世子道:「以秦王爵位與全數家財暗衛勢力換之。」
聞言,幾人皆吃了一驚。
全數?
秦王母妃當年受寵一時,好東西不少,勢力更不小,而秦王在本朝經營數年,底蘊勢力亦不可小覷,若全數交出不怪建文帝鬆口。
那這父子兩豈不成了窮光蛋?
七皇子頓時面露同情:「堂哥也不必太過憂心,以你我之誼,我總不會叫你餓肚子。」
「管好你自己就行了。」
五皇子微微挑眉:「可算等到你垮台,想來必有無數人歡欣鼓舞,你若求我,我便護你。」
秦王世子冷哼一聲:「你當我有多無能!」
幾人靜默一瞬。
是了,他不是貨真價實的紈絝。
五皇子想起什麼,眼神複雜:「所以從前你屢屢被我攛掇哄騙做的事——」
「我只做想做的事,只是恰好你給了機會,我順勢而下。」秦王世子看他一眼,又嗤笑一聲,「當然,揍你也是真想揍!」
五皇子臉黑了:「活該你倒霉!」
不過話落,他又忽地挑眉:「當初平陽侯被誣陷謀反,我引你去為他撐腰許諾,也是你願意?莫非那時你便對人家姑娘——」
「自然不是!」秦王世子打斷他,「那時我不過敬佩平陽侯為國盡忠,不忍他被你那黑心親哥坑害到九族皆滅的地步!好在你還有點良心」他上下打量五皇子一眼。
提起二皇子,五皇子也沒脾氣了。
那是他親哥,他沒法下手揭發,便只能在後頭盡力彌補,正如秦王世子所說,平陽侯赤膽忠心,為國百戰而歸,他不該落得九族皆滅的下場。
也幸而平陽侯自己機靈沒中招,否則五皇子自己也是要去父皇跟前為他哭上一哭,必要徹查還他清白的。
氣氛沉默了一會兒,四皇子忽地幽幽開口:「你們是真當我不存在麼?」
他是誰?
二皇子的頭號政敵!
擱這跟他聊二皇子的把柄,羊入虎口?
五皇子又恢復了往日吊兒郎當的模樣,挑眉一笑:「你可不會。」
四皇子冷哼一聲,卻沒說話了。
秦王世子看了眼一直沉默的六皇子,拍了拍他肩膀:「收拾收拾,準備下場,滔天富貴有你一份。」
六皇子倏而一笑,點點頭:「是。」
大皇子徹底涼了,二皇子損失慘重暫時蹦躂不起來,四皇子不可能一家獨大,五皇子是天然的二皇子黨,下頭便是六皇子了。
倒是七皇子耳朵一動:「滔天富貴?沒我份?」
「你?」秦王世子冷笑一聲,「你這輩子都別想了!」
「嘿!」七皇子瞬間擼起袖子,只是視線在觸及秦王世子還染血的衣裳後,又默默放下了袖子。
他只是擔心堂哥的傷,絕對不是怕被揍。
「得了,我幹活去了。」秦王世子招呼一聲,轉身便要離開。
「你」五皇子立即開口,「你日後要去哪?」
「贖罪。」
秦王世子沉默了片刻,才輕聲開口:「我知道我父王錯事做盡,更直接間接坑害百姓良多,只是我實在無法眼睜睜看著他赴死,待父王出來,我便帶他贖罪,秦王府家財散盡為百姓,我父子二人亦要走遍大齊,懲奸除惡,幫扶百姓,我知道這也不過彌補萬之一二,但這是我能想到最好的法子了,待父王百年之後,我繼續為他贖罪,蕭明煜這條命,餘生只為大齊百姓而活。」
五皇子眼神不忍:「可你」
一個從來瀟灑肆意的人,卻心甘情願被裝進框子裡束縛住,總是煎熬磨人的。
秦王世子回過頭來,忽而一笑:「我父王做了錯事,身為他的兒子,我非但不大義滅親,還救他出獄,便該承受因此帶來的後果,不必我為惋惜遺憾什麼,我不無辜。」
五皇子沉默一瞬,嗤笑出聲:「為你惋惜遺憾?怪自作多情的!」
「便當我自作多情吧。」秦王世子轉身擺擺手,身影逐漸消失在濃濃夜色中。
父王錯得離譜,他也錯得離譜。
但沒辦法,誰叫那是生他養他的父王,他對不起天下人,卻唯獨對得起他蕭明煜,沒法看著他死,便只能對不住百姓。
煎熬著贖罪是他應得的。
心有虧欠,如何安度餘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