蚩尤堂外的某處山林中,蓋聶蹲在地上,仔細的檢查著地上的人為痕跡。
片刻之後,他站起身對抱著劍站在一旁的衛莊說道,
「有一道車轍,痕跡很新,做了一定的掩飾但並沒有完全掩蓋住。」
「看車轍的方向,似乎是前往炎帝六賢冢的方向。」
「呵!」衛莊冷笑一聲,玩味的問道,
「去炎帝六賢冢繼任俠魁之位應該不用帶貨物吧?」
「車載重物,行駛緩慢,還有這痕跡田虎或許粗心,但他身邊還有田仲田蜜這樣城府極深的角色。」蓋聶沉聲分析道,
「留下欲蓋彌彰的線索,只有一種可能」
「誘餌!」衛莊低沉的嗓音響起,點破了答案。
「這不失為一個好消息,至少可以確保小高他們暫時不會有性命之危。」蓋聶跟著說道。
衛莊又是一聲冷笑,譏諷道,
「看來田虎比我預想的更加沒有腦子。」你抓了高漸離他們就抓了,竟然還不滿足,還想繼續折騰,真是不知死活。
本來蓋聶和衛莊並不覺得田虎會下死手——這也是所有人的判斷,但是發現有人為他們準備了一個誘餌後,他們的觀點改變了。
所以蓋聶才會說出後面那句話。田虎想要做的更多,就未必還會保持必要的克制,說不定會越過不該越的紅線。
畢竟得罪人這種事,要麼就留一線,日後好相見,要麼就做到底,儘量不給自己留更多麻煩。
田虎現在就在兩條路中間,走哪一條都有可能。考慮到他小腦發育可能不正常,蓋聶和衛莊調高了後者的可能性。
「推動這一切的,恐怕不止是農家。」蓋聶依舊抱著最謹慎的心態,
「有人特意為你我準備了一場表演。」因為田虎沒腦子,所以蓋聶相信他會做出這種愚蠢的選擇,但也因為他沒腦子,所以蓋聶不相信背後沒有人推他一把。
衛莊對此並不在乎,直接邁步沿著車轍痕跡向前走去,饒有興致的說道,
「希望表演很精彩,不要讓我失望。」桑海城,海月小築中。
之前還被趙高一直徵用的觀海閣台,此時已經換了主人。古尋和張良對席而坐,喝著小酒,吹著海風,看起來好不愜意。
呃或者應該說客人,畢竟這地方的主權既不屬於趙高,也不屬於古尋,依舊算是人家海月小築老闆的。
只不過公子被刺案還在調查之中,這地方暫時還屬於帝國管控之中。至於到底管控到什麼時候,那就不好說了。
張良放下酒杯,眺望著無邊無際的海平面,以及橫亘在海面之上的那艘龐然巨物,感慨道:「海月小築著實是個賞景的好地方,難怪趙府令之前總是愛待在這裡。」
「說起來,古兄既然喜歡這個地方,為何之前一直不來?」古尋抿了一口酒,笑呵呵的回道,
「跟趙高搶地方多沒意思,就得讓他在這裡得意洋洋的織網布局,眼看著他起高樓。」
「然後咱們再過來,坐在他之前志得意滿的地方,再眼看他樓塌了。」
「古兄的愛好還是這麼特別。」張良臉上照常掛著乖寶寶似的微笑,十分克制的點評了一句,不過看他神情,顯然也是喜歡這種操作的。
「中車府立這次離開似乎有些匆忙?」
「嗯」古尋點了點頭,端著酒杯回道,
「應該是察覺到了東郡羅網布局出現偏差,所以急著過去親自坐鎮,把控方向吧。」
「古兄不著急?」張良追問道。
「有什麼好著急的?」古尋聳聳肩,渾不在意的回道,
「他已經來不及了。」
「農家的內部矛盾在羅網挑撥下爆發的太快了,俠魁之爭的也會很快落幕,他現在過去也來不及再做調整了。」等到俠魁之爭基本落幕,王離率百戰穿甲兵趕至大澤山,羅網能做的事情就很有限了。
當然,那時候他們其實也不需要再做什麼,目的基本都達成了。農家這一局趙高是志在必得的——因為無論如何,羅網都會是贏家。
古尋也很清楚這一點。農家和帝國之間勢必會爆發衝突,只要起了衝突,羅網就已經賺了,區別只在於中贏還是大贏罷了。
古尋,或者說流沙想要的不是破壞羅網的計劃,而是達成自己的目的,二者之間並無絕對的衝突。
只不過流沙的目的想要達成的話,羅網最多就只能小贏一把了——而且還是贏不了太久的那種。
「看來古兄已經勝券在握了。」張良聞言笑著調侃道。古尋一翻白眼,沒好氣的問道,
「我以為你不會對農家那邊的瑣碎特別感興趣呢?」張良一撇嘴,反問道,
「為什麼不呢?」
「沒什麼意思啊對你來說。」古尋一聳肩回道。這話當然不是說張良能夠遠隔千里把東郡的局勢一眼看盡,謀聖也沒那麼神。
只是對於農家之局,張良已經看了個七七八八,又無法插手其中,再多關注也沒意義。
張良摩挲著酒杯,輕笑著回道,
「農家畢竟事關青龍計劃,多關注一些也是應該的。」
「說來青龍計劃到底需要農家幹什麼?」古尋面露好奇的問道。張良猶豫著搖了搖頭,
「古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還不清楚青龍計劃的內容。」
「不過,從農家的情況判斷的話,我能想到的只有人了。」除了人多,張良也實在想不到農家有什麼其他價值了。
當然,農家不至於這麼不堪,他們在許多事情上都有著獨到的造詣,比如農桑,比如工藝,又或是音律等等方面。
但這些和墨家的青龍計劃都不太像能扯得上關係的樣子。青龍計劃能用得上的地方,張良覺得也就只有農家的人手了。
不過也不排除農家另有不為人知的隱秘。
「嗯」古尋手指輕輕在桌案上點了幾下,對於張良的猜測不置一詞,也不知道他是否贊同。
「咸陽那邊已經在做東巡的最後準備了,要不了多久,嬴政應該就會正式出發。」沉默了片刻後,古尋突然換了個話題。
張良聞言目光閃了閃,旋即淡淡的說道,
「看來留給墨家啟動青龍計劃的時間不多了。」
「不止是墨家。」古尋低垂著目光,像是看著酒杯,又像是看著張良,意有所指的說道。
張良一直摩挲酒杯的手遲滯了一下。東郡,大澤山四季鎮內。
此時劉季和啞奴還在屋頂上激鬥。劉季始終保持著穩紮穩打,這讓他一直堅持到現在仍然沒有徹底陷入頹勢,也沒有受傷。
但他的實力確實不如啞奴,越發手忙腳亂,繼續糾纏下去遲早會落敗,甚至被對方找到機會直接一擊必殺。
劉季一點也不懷疑這個從來不說話的老頭是否擅長殺人。他得想點辦法扭轉局勢,否則說不定就要小命不保了。
冒進的思想刺激著劉季開始尋找機會,但是一直保持嚴密防守的他根本找不到任何機會。
沒怎麼考慮,劉季一咬牙,立刻改變了出招風格,開始冒險主動進攻。
察覺到劉季改變的啞奴嘴角閃過一抹微不可察的笑意,然後開始不露痕跡的故意退讓。
看起來他就像是因為劉季的突然進攻而有些慌亂,不得不暫時退讓三分。
劉季顯然是這麼想的,立刻抓住機會,趁著雙方拉開了距離,手裡長劍一挑,掀起了一大片瓦片,接二連三的蓋向啞奴。
啞奴見狀有些慌亂的揮舞著手中雙刺,打碎正面飛來的瓦片。劉季緊隨在瓦片之後,長劍高舉,對著啞奴天靈蓋劈過去。
啞奴好似察覺的太晚了,沒來得及躲避,只能抬起雙刺,交叉架住劉季的劍。
短兵器架長兵器,從來都吃虧,更何況啞奴不以氣力見長,而劉季相較他更為年富力強。
不出意外的話,啞奴肯定會在這場角力中吃個大虧。就在劉季即將取得優勢之際,啞奴突然朝他露出一個陰險狠辣的笑容。
劉季心頭一跳,知道自己中計了。然而他已經來不及做出任何補救措施,啞奴張口突出了一枚細小狹長的飛鏢,正中劉季的心口要害。
撲哧一聲飛鏢入肉,鮮血汩汩流出,劉季吃痛之下無法再壓制住啞奴,被他把劍挑開。
抬起手捂住傷口,劉季慘笑一聲,踉蹌著後退了兩步,恍然大悟道,
「你果然不是啞巴」啞奴是個啞巴是農家公認的事實,但還是有很多人懷疑他並不是啞巴,只是在假裝——這類人主要集中和田氏一族敵對的神農堂和四岳堂,劉季就是其中之一。
對於劉季的醒悟,啞奴只是冷冷一笑,隨後雙手揮舞如風,一對長刺被他使得眼花繚亂,一轉眼就在劉季身上劃出了十幾道傷口。
最終,啞奴以一擊反手後刺,直接從後背給劉季胸膛上捅了個對穿收尾。
遭受重創的劉季再也支撐不住,當場撲街倒地,沿著屋頂斜坡無力的滾落到地面上。
巧合的是,他和啞奴交手的地方恰好緊挨著曲殤和虎妖交手的屋子。他從屋頂摔下去,身影在窗口一閃而過,正好被曲殤看見。
曲殤立刻意識到劉季恐怕在啞奴手上吃了大虧。更重要的是,只要劉季還沒死,啞奴就絕不會放過他,肯定會追擊補刀!
不做任何思考,曲殤低吼一聲,右腿亮起耀眼的雷光,緊接著他一躍而起,一擊鞭腿直接砸在虎妖身上。
虎妖及時抬起雙臂,屈肘並肩擋住了曲殤這明顯卯足了全力的一腿。一聲沉悶的碰撞聲響起,身形魁梧如熊羆一般的虎妖整個化作一道殘影,直愣愣的對著牆就撞過去了。
那個位置就是曲殤判斷的劉季落地的位置。轟隆一聲炸響,虎妖直接將半面牆給撞了個稀碎,然後正中牆外面撲向劉季的啞奴。
兩個友軍撞在一坨,去勢不減的繼續砸向對面那間房子,再砸穿一面牆後才算停下。
不過這依舊沒完,曲殤緊隨其後,炸閃著雷光的一掌拍向啞奴面門。這老小子反應速度就是比虎妖快,即使讓撞了個七葷八素,還是第一時間回過神來,及時做出了格擋——他更想躲開,可惜這個是真不夠時間了。
曲殤這一掌又把他給拍飛了出去,砸到牆上撞出一聲厚重的悶響才算停下。
看啞奴那止不住痛苦的面色就知道,撞得不輕。虎妖這時候也緩過來,眼見隊友受創,立刻咆哮著殺向曲殤。
曲殤回身一腿擊退虎妖,抽身撤到了躺在地上的劉季前面。他因為是躺著的狀態,倒是沒被虎妖給牽連到,只是被一些碎磚石蓋住了。
問題不大,總比被啞奴補刀強。曲殤微微側首瞄了一眼劉季,確認他胸膛還有起伏人沒死後鬆了口氣,緊接著注意力就轉回到了虎妖和啞奴身上。
一雙和紫黑半邊面具同色的眼眸緊緊盯著自己的兩個對手,目光滿是冰冷的殺意。
腦子不太靈光虎妖感受到這股凜然純粹的殺意後彷佛收到了刺激,擰著脖子不住的咆哮。
相較之下,啞奴的感受更為清醒,只覺得渾身都在發冷,如同驟然墜入了冰窖一般。
他這一輩子,還從未在任何人身上感受到如此強烈的壓迫感受到刺激的虎妖這時壓抑不住動手的欲望,率先殺向了曲殤。
巧的是曲殤也和他一樣,猛一踏地踩碎腳下的地磚,整個人如同一道隨光而行的暗影,迎上了虎妖。
這一次,虎妖沒有被輕易擊退,勉強扛住了曲殤的攻勢,雖然還是全面挨打。
一方面,由於憤怒虎妖越發的狂暴。另一方面,曲殤的力量恢復了之前的水平。
他的武功爆發起來威力很強,但是對身體負荷很大,所以不能持久。其實他的鬼魅身法也是如此,徹底爆發的情況下恐怕白鳳都占不到上風,但是無法持久,所以只能用來戰鬥,不能遠距離移動。
算是武俠版的動力小子?不過即使常態下的曲殤,依舊足以完全虎妖。
當然,剛才短短片刻的爆發遠不是他的極限,只是暫時沒必要著急,需要等待一個機會。
他的敵人遠不止是虎妖和啞奴,他必須小心行事,過度冒進只會讓自己一方的局勢進一步惡化。
現在已經夠糟糕的了,不能再犯任何錯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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