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都黑了啊!」
從蜃樓上離開的古尋看著占據了小半個天空的滿月輕聲感慨著,眉宇間難得帶上了幾絲憂鬱。
炎妃想法上的變化,讓古尋有些措手不及。
最關鍵的是,他拿炎妃沒轍。
在旁人眼裡天下無敵,蠻橫霸道的帝國國師,也是有軟肋的。
「哼」無奈的嘆了一口氣,古尋喊了一聲,「墨鴉!」
漆黑的身影立刻隨聲落在古尋身後,和夜色完美融合。
「先生,有什麼吩咐?」
「你手頭的事都暫且放一放,幫我去查一查炎妃最近的動向。」
「炎妃夫人!?」墨鴉眼珠子瞪的滾圓,驚訝之下聲音都變得走調嘶啞了。
他已經很多年沒有如此失態了。
因為這是古尋第一次要求他去查自己的親卷。
或者說確切一點,是第一要求他去針對自己的親卷進行調查——雖然古尋沒說明自己的態度,不過墨鴉還是從他說話的語氣上做出了判斷。
以前調查自己人,都是為了阻止敵人的算計,本質上是在保護自己人。
但是這一次,擺明了就是衝著炎妃本人去的,和其他任何勢力及個人都無關。
「嗯」古尋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輕哼了一聲,「別想太多,照我說的去辦就行了。」
「在保證隱蔽的情況下,動用你最大的力量,去查清炎妃最近三個月的所有動向,記住,我說的是『所有』!」
「她見過什麼人,說過什麼話,吃過什麼飯,做過什麼事,去過什麼地方一樁樁一件件,凡是你能查到的,事無巨細,一件不漏,全部匯總給我!」
古尋的聲音里,帶著前所未有的嚴肅,墨鴉從不曾面對的嚴肅。
哪怕是昔日古尋跟他們一眾流沙高層談及流沙的最終目標,談及天下,亦或是談及域外等地的戰略布局時,也從不曾如此嚴肅。
「是是!」
古尋的嚴肅態度,似乎改變了環境,莫明變得壓抑的氛圍讓墨鴉有些喘不過氣,連聲音都顫抖了起來,神情恍忽的接下了這個任務。
「嗯你去吧,記住,一定要儘快辦成這件事!」
墨鴉離開後,古尋站在港口角落,抱著胳膊孤獨的看著一輪明月之下的幽暗海洋,那反射著月光粼粼晃動的海水,就像是他的心緒一般,雜亂無章。
天行有常,不為堯存,不為桀亡!
這是荀子《天論》一文中的一句話,也是古尋最喜歡的一句話。
所以他其實對自己做的那些常人看來的所謂大事,並不算很在意。
江畔何人初見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當代表時間的坐標軸拉長,當計算單位以千年記時,他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人世發展的必然經歷,並不會改變任何事,無非早晚而已。
他在意的,始終只有人。
而炎妃現在就讓他很鬧心,也很擔心。
「來了!」
一直站在屋嵴上,仿佛凋像一般紋絲不動的石蘭突然睜開了闔上許久的雙眼,發出一聲提醒後,利落的翻身下來,站到了屋檐邊上,看向東邊的大道。
】
那條路,通向桑海港口,盡頭正是登陸蜃樓所需的漫長舷梯。
強撐著熬了一夜的少羽早就迷迷湖湖的,不過到底沒有真睡過去,一點點聲音就把他給吵醒了。
「有人!?」
垂死病中驚坐起的少羽勐地一個起身,挺直了腰板,四處張望,還順手把懷裡天明的腦袋給推一邊去了。
「哎幼!」
天明的頭突然從溫暖柔和的肚子肉上被甩到了堅硬冰冷的瓦片上,自然立刻驚醒,捂著腦袋,睡眼朦朧的,一臉不知所措。
「怎麼了怎麼了?」
各自有些迷湖的兄弟倆對視一眼後,天明果斷率先發難,一推少羽,「你幹什麼!怎麼把我(腦袋)甩地上了!?」
「不是,剛才突然有聲響,我嚇了一跳」少羽自覺理虧,也沒跟天明鬧,只是扭頭去看另一邊轉移話題,「石蘭,發生什麼事了嗎?」
石蘭扭頭看了兄弟倆一眼,「你們是為了調查蜃樓而來的吧?」
女神面前,少羽一改平日的謹慎保守,很乾脆的點了點頭,順便反問了一下,「沒錯,你也是嗎?」
石蘭沒有回應,又或許回應了,只是點頭的幅度太小少羽沒看出來。
總而言之,無所謂,少羽也不在意。
他繼續說道,「我們之前就在查蜃樓的事了,不過一直也沒什麼進展,現在蜃樓終於現身,說不準會有什麼突破。」
「最好小心一些,上面很危險。」
或許是少羽的話,讓石蘭想起了冒險上船然後杳無音訊的哥哥,她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少羽聽完當即傻笑著點頭,「放心,放心,我們肯定不會冒進的。」
人生有三大錯覺,咱們的小霸王是否出現了這種症狀暫且蒙古吧,反正一旁的天明是忍不住翻了個斜眼。
他突然有些明悟曾經自己跟在千瀧身邊時,少羽眼中的他是什麼的樣子了!
不對!
天明趕緊將這個想法從腦子裡甩開。
自己可比少羽這個衰貨強多了,千瀧看自己永遠是笑呵呵的,而石蘭看他呵,人家壓根看都不待看的!
少羽瞥見旁邊小弟那鄙夷的目光,頓時不爽的給了他一個肘擊,「你小子看什麼呢!」
「嘿!你管我看什麼!」天明挨了打更不高興了。
少羽卻不慌不忙的一指自己的衣服,「我當然要管!你看你口水流的,我衣服都快濕透了!」
看著少羽衣擺上一大片浸濕的水漬,天明尷尬的縮了縮頭,強行為自己挽尊道,「這不怪我,嘿嘿,都怪丁胖子菜做的太好吃了!」
石蘭這時打斷了兄弟倆的插科打諢,再次提醒道,「出現了。」
「什麼出現了?」
兩人一邊詢問著,一邊也湊到了屋檐邊上,順著石蘭看的方向望去。
此時已經是清晨,深夜時皎潔明亮,占據半個天空的月亮早就澹去,只留下薄薄的一個圓環還在天上,天地之間都是一片灰濛濛的感覺,倒是不黑,視線也挺清晰。
遠處寬闊的街道盡頭,一盞盞燃著微弱火光的白布燈籠拖成一道長龍,整齊劃一的緩緩向前挪動,提著燈籠的則是一個個身穿寬鬆白衣的少年人。
在這群少年隊伍的兩側,還有著為數不少的帝國騎兵保駕護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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