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監門衛侍衛武士將李建成的口諭帶到簸箕巷陳應府邸上的時候,陳應的第一反應就是趕緊跑,有多遠跑多遠。然而,陳應不傻,他悄悄問了一下車夫老周,老周裝模作樣的去前門和後院轉了一轉,最終發現,前來陳府的只有一名監門侍衛。
一個人,自然不是前來捉拿自己的。陳應思來想去,決定冒一把險。陳應忐忑的跟著監門侍衛武士緩緩來到甘露殿,陳應的肌肉繃緊著,隨著準備撒丫子跑路。沒有看到刀斧手,陳應鬆了口氣。
「臣,靈州總管陳應叩見陛下!」
出乎陳應預料的李淵並沒有說什麼「愛卿免禮平身之類的話」,而是厲聲喝道:「陳應,你好大的膽子,身為邊鎮軍將,沒有魚符和聖旨,私自回京,裴監陳應該當何罪!」
聽到這話,最高興的莫過於廣寧郡公李道興了。他此時眼中閃爍著精芒,恨不得馬上充當儈子手,將陳應碎屍萬段。
李世民卻有點不懂李淵了,儘管陳應只身前來長安,可是定遠軍卻遠在靈州,一旦陳應在長安被誅殺的消息傳到靈州,定遠軍全軍將士恐怕不再會相信朝朝廷了。可以說,在這個時候,無論用什麼理由殺掉陳應,對於大唐而言,都是有百弊而無一利。
李世民悄悄打量著李建成,此時的李建成卻一臉古波無驚,看也沒有看一眼陳應,同樣也沒有看李淵,仿佛此事與他無關。
陳應臉上的汗瞬間就流了下來:「回……稟,陛下,微臣害怕啊!」
「害怕,這算是什麼理由?」李淵的語氣越來越冷,臉色也越來越陰沉,李淵用眼色向左監門衛大將軍魚彥章使了一個眼色,魚彥章點點頭,表示明白了李淵的意思。魚彥章輕輕揮揮手,左右數十名身披亮銀色明光鎧甲,手握橫刀利刃的監門武士向前整齊邁出一步。
陳應手中的橫刀早已被監門衛搜走了,可是隻身來到皇宮大內,陳應也不是沒有準備。他手臂著套著一面摺疊盾牌,雖然說盾牌是防禦性武器,可是鋒利盾沿刺透鎧甲辦不到,可是要割破李淵的脖子,應該問題不大。
此時,陳應心中默默算了一下,李淵距離自己十步之外,整個大殿之中,肯定會有隱藏的弓弩手,只要自己發動,恐怕沒有碰到李淵,就早已被射成刺蝟。
李淵向前邁去兩三步,目光如電,直視陳應的眼睛:「你在害怕朕?」
此時的李淵距離陳應只有六步有餘距離,陳應心中默默又算了一下。如果強弓弩以每息五十步的速度射向自己,此時視線內的弓弩手遠在五十步之外,自己如此拼著性命不要,在自己中箭之後,依靠巨大的慣性,應該可以傷到李淵。
然而就在這時,陳應察覺到了李建成的目光變得有異,儘管只是一閃而逝,陳應還是細微的感覺到了。陳應裝作害怕的樣子,結結巴巴的道:「回……稟……陛陛……下,臣非常害怕!」
李淵向前又邁出一步,李淵非常懂得利用勢,此時李淵站著,陳應跪著,李淵居高臨下,向陳應釋放出巨大的威壓。
「朕就這麼讓你值得害怕嗎?」李淵的聲音陡然抬高了三分:「回答朕,是不是?」
陳應臉上的汗水流得更多,聲音中帶著顫音:「臣非常害怕,臣的上一任觀軍容使劉忠直向臣索要賄賂,臣未答應,他便向陛下誣告微臣謀反,幸得陛下明鑑萬里,可臣的第二任觀軍容使尚未到任,卻被刺殺在高平。連續兩任觀軍容使出現意外,這讓陛下如何想?這讓天下人如何想?臣思來想去,唯恐被奸佞陷害,需知三人成虎,臣唯恐流言橫行,臣就算是滿身是嘴,到時候也說不清楚。所以臣得知觀軍容使李道宗在高平遇刺,頓時方寸大亂,急忙跑回長安,向太子殿下請辭,今日陛下召見,臣正好有本上奏。」
說著,陳應從懷中掏出一個奏摺。
李淵接過奏摺,展開閱讀。
只是看到陳應奏摺的一瞬間,李淵的臉上頓時精彩極了。
「告老還鄉,棄甲歸田?」李淵合上奏摺,劈頭蓋臉的扔在陳應頭上:「毛還沒長齊呢,居然要告老還鄉?」
裴寂和劉文靜等老臣聞言,噗嗤一笑。
李世民臉上也露出上玩味的笑容。當然,他也是百戰餘生的將軍,對於殺氣這種東西表現非常敏感,特別是李淵走進陳應的時候,陳應身上散發的殺氣最重。不知道怎麼的,陳應身上的殺氣居然離奇的散去。
陳應撿起奏摺,雙手捧過頭頂,恭恭敬敬的道:「還請陛下恩准,微臣真是怕了,這官兒還真不好當,臣不想當官了,請陛下容臣棄甲歸田,臣得陛下賞賜的一千五百畝田,可以回鄉安心當一個小地主,閒暇時讀讀書,寫寫書,自娛自樂……」
信任這東西最受不得猜測帶來的傷害了,能少考驗一次就少考驗一次。如果大唐天子是李建成,以李建成對陳應的信任,陳應絕對也不會辜負李建成的信任,然而李淵對陳應的猜忌,讓陳應心裡涼透了。
李淵非常迷信帝王之術,其實所謂的帝王之術,說穿了就是打一巴掌給一個甜棗,在後世就是一個爛大街的玩意。對於陳應他恐嚇一番,李淵又恨鐵不成鋼的道:「朕,不准,滾回靈州,帶好你的兵,守住靈州城,朕不吝賞賜,如若不然,軍法無情。」
陳應搖搖頭道:「陛下,還請收回成命,微臣實在太年輕了,難當大任,臣還是回鄉種田吧。」
李淵露出沉吟不決的神色:「裴監,你看,這事?」
裴寂拱手道:「想來陳將軍是心神疲憊,不如讓其回府暫時將養一段時日!」
李淵點點頭道:「如此也可!」
李淵仔細的觀察著陳應的眼神,陳應故意露出狂喜之色:「謝陛下隆恩!」
陳應不等李淵吩咐,將懷裡的靈州總管和定遠軍鎮將印押以及半片魚符從懷中掏出來,連同頭上的頭盔放在地上,然後頭也不回的朝殿外跑去,特別是跑到殿下台階的時候,居然還一個踉蹌,差點摔倒在地上。
李淵望著陳應忙不跌身影,膛目結舌:「這……」
裴寂一臉不可思議的神情,良久無語。
李世民是目瞪口呆。
劉文靜則呆若木雞。
……
陳應一路小跑,跑回武功侯府。陳應原先官封靈州總管,按照大唐的制度,他的私第門前左右兩列著六根門戟,向人們宣示著此間府邸的主人是一個朝廷三品大員。等陳應回到府前的時候,看著這十二根門戟怎麼都感覺到有點礙眼。
陳應沖司閽道:「把這些門戟都收了!」
「收了?」司閽不解的問道:「侯爺,這怎麼能說收就收了?」
「費什麼話,我說收了就收了!」
司閽搖搖頭,張了張嘴,最終還是嘆了口氣,將門戟一一收起。
陳應向李淵辭官的消息很快傳遍了全府,包括蘭兒在內的所有僕人望向陳應的目光都感覺有些不同,總感覺「侯爺仿佛丟了魂,成了傻。連從三品下階的官都不當了,這是要弄哪般?」
蘭兒非常不理解陳應,特別知道陳應辭官自己的仇,更加遙遙無期。心中甚是不開心,蘭兒的小性了也上來了,不僅她躲著陳應,就連紅袖與綠珠姐妹也被蘭兒支應得像一個陀螺一般,連跟陳應說話的時間都沒有。
看著蘭兒氣鼓鼓的樣子,陳應卻又感覺心中的不快一掃而光。陳應自然知道李淵生性多疑,要想讓李淵解除自己懷疑,索性辭官不做,反正以義成公主的性子,只要處羅可汗在東突厥汗國內部站穩腳跟,義成公主肯定會蠱惑處羅可汗俟利弗設進攻大唐。
如果說自己守在大唐,處羅可汗還真不敢進攻靈州,可是一旦得知自己不在靈州,俟利弗設絕對沒有理由會放過靈州,他肯定以靈州作為雪恥之地。到時候靈州就會變成一個大坑,誰跳誰死,自己只會在李淵再三肯求之下,勉為其難的出山總管靈州。
這些事情,自然不用告訴蘭兒,當然告訴她,她也不會懂。
蘭兒像一個任性的孩子,支應著全府的人忙碌,任誰都沒空搭理陳應,陳應也不生氣。他反而利用這些時間詳細的布置將來的靈州開發計劃。靈州產的鐵和煤炭,可以將靈州打造成一個工業基地,當然,靈州的盛產食鹽也可以作為拳頭產業。
除了工業以外,靈州的農業自然也不放過。陳應在後世看過一些小說,裡面提出過馬拉犁可以一夫兩匹馬日耕三十畝,如果是這樣的話,一戶百姓開墾一百畝甚至一百五十畝田,應難度不大。將靈州大量荒蕪的土地利用起來,靈州未必不能打造成一個糧倉。若有靈州的糧食和鋼鐵,三千里之內絕對沒有突厥人可以活躍的空間。
另外,陳應還打算發展苜蓿草的人工種植,讓靈州成為一個馬、糧、草、煤、鐵、鹽等產為蓬勃發展的上州總管府,讓塞上江南名副其實。
在書房裡寫寫畫畫,陳應不知不覺居然忙到了掌燈時分。直到陳應的肚子咕咕叫了起來,這才起身準備讓人準備晚餐,然而就在陳應起身的剎那間,一道寒光襲來。
陳應猝不及防,異常狼狽的避開這致命一擊,從照壁上取下橫刀,一刀在手,陳應仔細的打量著對面的這名刺客。陳應漸漸的皺起眉頭。
這名身著黑色勁裝的刺客身體嬌小,目測上去最多不過一米六,身材倒是火辣,至少緊身的勁裝,讓她的身材顯得凸凹有致。
「你是誰,我們有仇嗎?」陳應小心翼翼的問道。
今天是2017年的最後一天祝大家在新的一年裡,財源廣進,心想事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