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你難道不感覺此事透著蹊蹺嗎?」
「蹊蹺?」李建成雖然才剛剛而立之年,然而由於日夜操勞,鬚髮皆染白霜,就算對旁人說他四十,也大有人相信。李建成的濃眉漸微蹙,看著燭下的陳應,一副憂慮重重的問道,「什麼蹊蹺?」
「常言道,打狗還要看主人,陳應雖然卑微,不足為慮!」陳應愁眉不展的說道:「但是,陳應,卻是太子殿下門人,元氏栽贓嫁禍陳應,得罪國之儲君,恐怕得不償失,抄家縣令,滅門令尹,這可不是說著玩的。」
李建成走到近前低聲問道:「你是懷疑秦王?」
「不可不防」陳應說道:「門下掌靈州之兵,萬五精銳,雖然不及大唐兵力的一成,但是,這卻是一個非常不好的開端,若是門下可以掌兵,東宮屬官甚眾,紛紛外放掌握兵權,恐怕有人是會著急的。」
「說到這事,沒想到你也能敏銳看到其中蹊蹺。」李建成輕嘆一口氣,「秦王倒是天性淳樸,可是秦王府,特別是長孫無忌可不是安份之人,秦王為爭奪儲君之位的實力,只是聖心難測啊……」
當陳應聽到居然是元氏為奪回屬於元氏一族的鐵礦和鹽礦,頓時決定反擊。然而,陳應在朝廷半點勢力皆無,要想反擊元氏,根本沒有成功的可能性。但是若借太子李建成之勢,那麼肯定就不一樣了。
雖然說元氏為關隴貴族集團的八柱國之一,關隴八柱國任何一家可都是龐然大物,關隴貴族之間相互聯姻,結成了根深蒂固的利益聯盟,一損俱榮,一損俱損。就算是李建成真心想要對付元氏,也要三思而後行。
要想借李建成的勢,其實也並不容易。本來李建成就不是輕易能糊弄的人,誰對他有利、誰對他有用,他心裡最是清楚。
但是李建成心中也是逆鱗,那就是國之儲位。雖然說李建成不想承擔殺弟的惡名,可是要對付李世民的爪牙,李建成心中卻沒有半點負擔。當李建成聽到陳應的話,頓時心中的疑惑迎刃而解。
靈州雖然產鐵,當然也產鹽。不過,由於技術和生產力的限制,靈州的鹽和鐵產量都不算太高,十萬斤鐵,也不過五十噸,也就是一輛重卡可以拉著就走的重量。這應是元氏數年的積累。為了這麼區區數萬貫錢財不惜得罪他,到底值不值?李建成也曾想過這個問題。現在終於明白了,元氏栽贓陳應,表面上是為了靈州之鹽鐵,可是暗地裡則是對李建成掌握兵權的攻擊。
至於陳應的野心,李建成倒沒有想過。陳應他身為東宮新貴,要說有野心,最大的野心也是成為中興名臣。
他倒是不擔陳應成為割據一方的諸侯,只要是稍微有點腦子的人都可以看出。大唐已經平定了西北和巴蜀,又坐擁河東、關中之地,二十餘萬甲兵,揮師東進,出關征討王世充和竇建德,乃是遲早之事;
畢竟陳應要在這個體系成長起來,需要長時間積累資歷與人望,要是陳應數十年後也能成為一鎮節帥,李建成甚至覺得君臣二人都能青史留名,當為一段更出彩的佳話。
這就是年齡小的好處,陳應的年齡很容易讓人忽略他的野心。靈州雖然戰略位置非常重要,卻是四戰之地,如果沒有關中的錢糧支持,靈州根本沒有辦法自給。
看著李建成露出凝重的神情,陳應道:「百年之前,元氏一族還是龐然大物,可是現在他們卻是……」
李建成道:「卻是什麼?」
「一頭大肥豬!」陳應笑道:「元氏百年,積攢的錢糧,可堆積如山,他們有人、有糧、有田,只要宰割元氏,就可以肥了朝廷。破家縣令,滅門令尹,除掉元氏,錢糧可得超過百萬。」
「話是這麼說,理也是這個理!」
李建成卻鄭重的道:「這話你也就在本宮這裡說說,出了門,就管好自己的嘴,否則肯定會招來殺身之禍!」
「有件事門下不知道當說不當說!」
「什麼事情,你還有什麼話不能對我說的?」李建成笑著問。
陳應壓著聲音說道,「今上把右衛率改編為定遠軍,是為猜忌。」
李建成眉頭陡然一驟,點點頭:「確是如此。」
陳應又道:「若是門下被元氏誣告成功,那麼誰最有可能接任靈州總管之職?」
李建成道:「這……」
就在這時,陳應冷冷的道:「殿下何不以其人之道,還施其身?」
「你是說?」
說到這裡,陳應不再言語。
話說到五分,剩下的事情讓李建成考慮。
對於李建成而言,眼下最大的重心,其實還是與秦王的鬥爭。李建成自然不甘心失敗,作為太子,一國儲君,李建成非常清楚,他若失敗,楊勇的下場就是他的下場,身死族滅,連累子孫。
李世民不單有爭奪東宮之位的實力,也有爭奪東宮之位的野心。也早就為爭奪東宮之位有所行動,且頗有成效。
元氏栽贓陳應,絕非沒有原因,至少當前看來當今聖上也有意用秦王來平衡東宮的勢力,陳應或放只是一個試探。
對於老百姓,皇帝高高在上,絕無人敢反抗,事實上這世間就沒有絕對至高無上的權力。至少在立儲的問題上,當今聖上就無法任著性子來。要是強行將秦王推上東宮之位,太子黨與朝中其他派系即使未必敢集體罷工,但是暗中阻撓一二就足以使局勢往更壞的方向發展,甚至可能使政令連皇城都出不了,更不用說將天下局勢掌握在一人手中。
李建成的思想,被陳應故意帶到一個誤區。他越是這樣想,越感覺可能。
「這件事到此為止,你切莫與任何人說!」李建成嚴厲的道:「你要記住,君不密失其臣,臣不密,則失其身。」
陳應知道李建成心動了,但是構陷元家並非易事,但是一旦偷雞不成並且事情敗露就是大禍,李建成不可能不小心,也不可能不跟韋挺等心腹商量就用此策。
在陳應走後,李建成顧慮重重,與鄭觀音商議對策。
有道是吃人嘴軟,拿人手短。鄭觀音剛剛拿下陳應獻上重禮,每年至少三十萬貫的份子錢,這些錢足以讓任何人發狂。鄭觀音道:「陳郎君所說沒錯,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今日若陳郎君受難,殿下不施以援手,假以時日,東宮門下,誰還肯為殿下極力奔走?」
第六十九章以其人之道還施彼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