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三章真相真的很重要嗎?
李建成雖然臉上布滿寒霜,可是他心裡卻笑開了花。
雖然,他的計劃依舊是利用,陳應斬殺劉玄意的罪名,讓陳應被正法,從而完美地將陳應從台前移居幕後。
計劃雖然是計劃,不代表李建成心中就舒服。
現在好了,李秀寧替他出了這口惡氣。
「以下犯上。」
在封建時代,這可是十惡之一,就算新君登基,或者皇帝想要大赦天下,十惡都不在赦免之列。
表面上,李秀寧在質問李建成,當不當殺?
其實,李秀寧真正的目的就是在質問滿朝眾臣。
只要屁股沒有坐歪,在場的眾人誰敢說不應該殺?在場的文武大臣,他們都是大唐朝廷的既得利益者,享受的就是這個利益帶來的好處。
高高在上,神聖不可侵犯,這是秩序,也是綱常。
如果貴族可以隨意挑釁,肆意冒犯,那還是貴族嗎?還有特權階級的共性嗎?
一旦開了劉玄意這個口子,那以後還得了?
李秀寧非常滿意在場的大臣,特別是劉政會臉上仿佛如同便秘的樣子。
望著這一幕,陳應又喜又憂。
他喜的是,李秀寧終於開竅了,懂得用政治手段去解決問題了。
其實,陳應並不知道。
他其實想錯了。
李秀寧不懂政治?
當然不是,她不是不懂,而是裝作不懂。
李秀寧雖然是李淵的三女兒。太穆皇后竇氏,一生只有五個孩子,四子一女,雖然她排行第三,卻是李淵的嫡長女。
嫡和庶的區別非常明顯,在李淵沒有登基之前,李淵三子三女分別成婚,事實上除了嫡長子李建成娶妻鄭觀音,妻族門第不凡之外,其他都不足而論。
特別是李淵的庶長女,嫁馮少師。可是這個馮少師既沒有郡望,也沒有門第,更沒有才名,雖然歷史留只下隻言片語,說是李世民的親信,但是他什麼建樹也沒有,無非是依仗著長沙公主的身份進入了李世民的視野。
李秀寧則不是一樣,她的親生母親是竇皇后。
以竇皇后的聰明才智,她能不培養李秀寧嗎?
以李淵當時的身份,無論李秀寧嫁給誰,必須與李淵這個西魏八柱國之的一的唐國公嫡長女門當戶對。
李秀寧自從武德四年之後,脫離軍職,退居幕後,仿佛成了透明人。
然而,她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就把滿朝文武懟得無言以對。
此時,眾臣的目光,都落在了焦點刑部尚書劉政會身上,眾人或是幸災樂禍。
或是滿臉擔憂。
或是神態怡然。
而陳應則不開心了。
他與李建成秘密執定的這個龐大計劃,最關鍵的是陳應必須詐死。
一旦李秀寧利用這種方式,給他脫罪,反而會弄巧成拙。
李建成冷著臉,面露譏諷之色的望著劉政會道:「劉卿,你是苦主,你以為如何?」
「我……」
劉政會作為刑部尚書。
他豈不知劉玄意確實有自尋死路之嫌。
劉玄意在長安城有自己這個當刑部尚書的爹,無法無天習慣了。
可是,長安是什麼地方?
這是天子腳下,別說是一個刑部尚書,就處是宗室王爺,誰敢橫著走?
左監門衛了解一下?
這是天子李建成的耳目,雖然不敢保證,左監門衛可以事無俱細,全部將長安城內的風吹草動都告知李建成。
不過,劉政會卻不敢反駁李秀寧。
他一旦站在朝堂上反駁李秀寧,說以下犯上,不可殺。那麼,他將成為整個長安,乃至整個天下世族和勛貴的敵人。
占在整個世族和勛貴階級的對立面,他將會身敗名裂,一無所有。
哪怕他的屁股是乾淨的,可是要論起黑人,世族門閥的戰鬥力絕對爆棚。
對於千古一帝的秦始皇嬴政,史家歷來不乏口誅筆伐的聲討,就連一向公正聞名歷史的司馬遷公在《史記秦始皇本紀》中,指責秦皇始暴虐的地方多達六十七處。
《漢書》作者班固,在寫到秦始皇的時候,也用了「民力罷盡,斂財不節,法令煩慘,刑罰暴酷」等一些詞彙。
可是,歷史真是這樣嗎?
《史記》曾言「秦隱宮徒刑者七十餘萬,乃分作阿房宮,或作驪山。」事實上,後世考慮古證實,阿房宮夯土台基上,並沒有任何秦朝宮殿的痕跡,這只是一個規劃。
秦末大亂,驪山七十萬刑徒,沒有參加所謂的起義的大軍,而是甘心情願隨著少府章邯出關平叛,直到被項羽全部坑殺。
感沒有感覺到詭異?生活在水深火熱的刑徒,難道不應臨陣倒戈,共襄義舉?這樣是不是才更符合邏輯?
然而,歷史就是這麼打臉。而我們,偏偏對此執之不疑。
劉政會相信。
一旦他公然表態以下犯上不可殺。
甚至不用等到明天,馬上他就會被黑成一堆臭狗屎,甚至連小時候狗雞摸狗,欺負絕戶門,夜探寡婦門的黑歷史給炮製出來。
坐在錦墩上的裴矩望著劉政會,長長嘆息一聲。
可憐的人,必有可恨之處。
當裴矩再次望向李秀寧的時候,剎那間有些失神。
李秀寧的樣子,似乎變成了年輕時的太穆皇后竇氏。
竇氏是一個奇女子,竇氏年幼時被舅父周武帝宇文邕撫養於宮中,很受寵愛。楊堅受北周禪。
竇氏大哭道:「恨我不為男,以救舅氏之難。」
竇氏經過廣泛而苛刻的「比武招親」,最終「雀屏中選」的東床快婿也非尋常人,乃是未來的唐高祖李淵。
李秀寧與其母竇氏都有一個共性,她們對待愛情忠貞,對於意志堅強。
竇氏影響李淵,為埋葬楊氏隋朝以算是不遺餘力。她為了保護李淵,不惜用自己的死,將李淵摘出桃李章的必死之局。
而李秀寧同樣,為了大唐,她赴湯蹈火。
為了陳應,不惜公然撕下自己戴上了三十餘年的面具。
此時,大唐的文武百官望著站在大殿上神色從容,淡定的平陽公主。
幡然頓悟。
曾經那個叱詫風雲的平陽公主。
又回來了!
平陽公主在隋朝大興城待了兩年,名為與柴紹成親。
事實上,她的最重要的職責,就是穩居長安,勾連關中豪俠,打探朝廷的風吹草動,為李淵提供詳細的情報。
她的職責是替李淵清除入主關中的障礙。
真以為憑藉李淵的名頭,就可以瞬間拉起數萬兵馬,一呼百應。
恐怕李淵在那個時候,也沒有這麼高的威望。更何況,她正式起兵時,李淵、李建成、李世民正在霍邑那個泥潭中深陷,無法自拔。
就在這時,參知政事、尚書右丞戴胄躬身道:「敢問平陽公主殿下,陳駙馬既非大理寺,又非刑部,有何資格冒領刑部與大理寺的職銜?」
李秀寧的俏眉頭微微一皺。
戴胄是大唐最後的法家,作為一名相國,他要維繫律法的公正。
李秀寧用十惡之一的以下犯上,堵死了眾人的悠悠之口。
畢竟,李秀寧不是法家,這句話看似沒有毛病,卻有一個問題,那就是執法權。
陳應縱然位高權重,他卻沒有執法權。
雖然陳應是安西大都護府,持白旌黃鉞。
這個白旌黃鉞,其實也是我們在古裝影視劇里,經常看到的一個更形象的物件,那就尚方寶劍。
陳應撫慰安西,他對安西文武、黎庶以及藩臣有生殺之權。
問題的關鍵是,這裡是長安,陳應可沒有撫慰關中之權。
縱然劉玄意以下犯上該殺。
卻不應由陳應來殺,而是理應三司會審,明正典型。
李秀寧沉默了。
她在想著如何回答。
這個時候,陳應卻躬身道:「臣,有話說!」
李建成看著局勢,漸漸有點超出預料,卻平靜的道:「講!」
陳應朝著戴胄道:「敢問戴相國,足下若是見到有人行兇殺人,是要見義有為,拔刀相助,還是要作壁上觀?」
這正是陳應的聰明之處。
他其實在偷換概念。
「自然是見義有為,拔刀相助!」戴胄幾乎沒有任何猶豫的回答道。
在戴胄回答這個問題的時候,他已經被陳應溝里去了。
陳應最大的問題就是沒有執法權的問題。
而陳應刻意用見義有為,拔刀相助來干擾戴胄的思維。
陳應臉上浮現自信的微笑,緩緩說道。
「劉玄意身為刑部尚書之子,草菅人命,人人畏懼劉尚書的淫威,此子當不當殺?」
「血口噴人,你有證據嗎?」
劉政會一口老血噴出。
冤枉,劉玄意雖然混賬,還不至於草菅人命。
至少劉政會不知道。
戴胄一臉凝重的望著陳應道:「陳令公,你有證據嗎?」
陳應點點頭道:「有!」
李建成冷著臉道:「逞上來!」
陳應望著左監門衛大將軍李安儼道:「李大將軍,請拿我的信物,請派人去東市曹門西行十二家,苦主會跟大將軍而來!」
說著,陳應將自己的一個小章取下來。
交給李安儼。
要說陳應有證據嗎?
其實,他還真沒有。
有沒有重要嗎?
其實不重要,冤死的人已經太多了。
何況劉玄意這個紈絝子弟,真是惹是生非,仇家不少。原本,或者大家畏懼劉政會的權勢,害怕得罪當朝刑部尚書,渝國公。
可是,當陳應殺掉劉玄意之後,肯定有人願意站在陳應這邊。
陳應現如今也是在長安城有名的大腿,此時不抱,更在何時。
就算真正的苦主不來揭發,狀告,也沒有關係。
陳應殺劉政會之子的事情,早已鬧得人盡皆知。
其實東市曹門西行十二家,就是猛虎義從的一個據點,當看到陳應私印的時候,他們就會知道怎麼做了。
有苦主,他們就會去找,找不到就會製造出一些苦主來。
到時候,劉政會就算混身長滿嘴也說不出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