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十字路口何去何從
李建成煩躁的在書房裡轉圈,垂在身側的雙手,一會兒攥成拳頭,一會兒又頹然的放開。
鄭觀音裹著厚厚的褥子,坐在李建成的書桌前,提筆寫字,她抬頭瞥了猶如困獸一般的李建成一眼,又低頭繼續寫著字,一邊說道:「陛下,這是急眼了嗎?」
李建成喘著粗氣道:「朕……沒有想到啊……陳應與朕居然如此生份,他居然需要效仿先賢,置田自污!」
鄭觀音放下毛筆,一邊俯身吹著紙上的墨跡,一邊道:「大郎,你要弄清楚一件事,不是怎麼看陳應,而是整個關中的世族,都在傳說他功高震主……」
李建成豁然停下腳步,死死地盯著鄭觀音。
鄭觀音淡淡的笑著,舉起了桌上剛剛寫好的字,紙上有四個墨色大字:「功高震主!」
鄭觀音瞪大眼睛,一臉期待的笑著道:「我的字漂亮嗎?是不是進步很多?」
李建成語氣堅定的道:「朕……不會做這種事,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鄭觀音的笑容僵住,張了張嘴,卻什麼也沒說出來,她嘆息著放下了手中的字,繞過書桌,走向李建成道:「你當然不會做這等事,但不等於別人也不會做這種事,現在,你……」
李建成看著緩緩走過來的鄭觀音,鄭觀音伸出兩根手指,繼續道:「你只有兩條路可以走,一條是,立刻解涼國公府的文武幕僚,讓陳應像淮安王叔那樣,做個逍遙王。」
李建成凝眉,直覺的搖頭。
鄭觀音笑的溫和,淡淡道:「那就好說了,還剩下一條,你必須反擊。」
李建成疑惑的道:「反擊?」
鄭觀音的笑容泛冷,聲音更冷道:「無風不起浪,陳應北上這些日子,一戰阿史那社爾,再戰梁師都,幾乎以不出任何傷亡的代價,連勝兩陣,擴土三州二十八縣。傳言陳應功蓋震主,因此而來,如果你不反擊,謠言只會越傳越烈,三人成虎,陳應的下場如何,也就可想而知。」
李建成悚然一驚,半晌才在鄭觀音清澈的目光注視下,低下頭來。
李建成想了想道;「我去找三娘說清楚。」
鄭觀音望著大步離開的李建成,緩緩地淡去笑容,無聲的嘆了口氣。
……
陳家堡,李秀寧凝視著魏徵道:「魏玄成,還記得當年我替救出竇建德家小,還幫他修建一座體面的墳塋……」
魏徵面露尷尬神色,不住點頭道:「魏徵虧欠公主……今後公主若有什麼難處,魏徵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李秀寧搖搖頭道:「我不信!」
魏徵愕然。
李秀寧盯著魏道:「你這人說話,一向不靠譜。」
魏徵連忙道:「這是肺腑之言——」
李秀寧道:「這是你說的?
魏徵愣了一下,點頭:」是我說的……「
李秀寧不置可否的笑,順手將一大堆文牘推到魏徵面前。
李秀寧道:「那好,你先幫我看看這些公文,順邊幫我分析分析。」
魏徵頓時愣住道:「就這事?」
李秀寧一臉不悅道:「怎麼?做不來?」
魏徵道:「這只是些公文而已,未免太……」
李秀寧道:「太容易了是不是,你做不做?」
魏徵嘴角抽搐。
魏徵一份一份驗看著公文,原本閒散的神情也逐漸嚴肅起來。
李秀寧在一旁目不轉睛地盯著魏徵,眉頭越皺越深道:「有問題!」
魏徵點點頭道:「問題很大,關中有一雙無形的大手,把陰謀的引向陳大將軍!」
李秀寧轉而望著何月兒道:「三胡那裡還有沒有異動?」
何月兒搖搖頭道:「沒有,李元吉府上組建了四支馬球隊,整日打馬球……」
魏徵也搖搖頭道:「應該不是李元吉,否則上次他根本就不會輕易失敗!」
李秀寧愕然道:「那又會是誰?」
李秀寧一愣,望著魏徵道:「玄成,你這是危言聳聽?」
魏徵道:「危言聳聽?」
魏徵扭曲的彎起了嘴角,死盯著李秀寧道:「公主殿下,這是半個月的彈劾奏章,共計一百八十五份,咱們看看,這是第一份,陛下留中不發,接著十三道彈章連上,這又留中不發……這是四十九道。」
李秀寧面色尷尬難看。
魏徵道:「先不說他們對與否,你看看這些人的出身——關隴世家!」
李秀寧道:「那有什麼不對嗎?」
魏徵重喘口氣,道:「如今與東突厥的國戰將起,關隴世家彈劾陳大將軍,陛下能不慎重考慮嗎?」
李秀寧道:「何以至此,這幕後黑手到底是誰?」
魏徵嘆了口氣道:「不好說啊……陳大將軍得罪的人實在太多了!」
魏徵這話沒有毛病,至少東突厥人是恨陳應不死,而因為糧食戰爭,陳應把關中世族門閥得罪了完了。
就在這時,馬三寶在門外輕輕叩響門:「公主殿下,陛下駕到!」
魏徵起身道:「魏徵先告退!」
「來不及了!」李秀寧伸手一指屏風,對魏徵道:「你去裡邊!」
魏徵點點頭。
就在魏徵剛剛躺到屏風後,李建成推門而入。
望著案几上的堆公文。
李建成嘆了口氣道:「三娘,你都知道了?」
李秀寧道:「這麼大的事情,我能不知道嗎?」
……
猛虎義從比朝廷的公文來得更早一些,陳應得到朝廷政事堂居然一致通過了決議,夏州、延州、和慶州三州二十八縣的所有資源五十年的開採權,居然被楊蓉用一百二十萬貫買到手中了。
陳應心中頓時有一萬頭草泥馬呼嘯而過。
這真就好比三分錢買一個火車頭,不能算買,簡直跟白送差不多,如果按照後世的資源價格,三州的煤炭和鋼鐵資源估值在萬億以上,而且還是美元。
不出三年一百一十萬貫,楊蓉可以回本,五年絕對可以賺對半。五十年將會賺上上百倍甚至上千倍。
看到這個公文,陳應已經不知道怎麼說了。
同時,猛虎義從的公文還提出,朝廷中隱隱有風向,提及陳應功高蓋主的問題。
任何權力都是必須加以限制的,這個陳應贊成,但在這條不出口的政綱中,透露出一種深深的恐懼。恐懼到了不顧一發的地步!
不然這些流言也不會在國家大決戰的前夕還要冒頭。
陳應自然而然地更想到更多。
是因為大唐內部的敵人的手筆,還是大唐外部的敵人?
如果是外敵,陳應反而可以釋然。
畢竟,兩國對敵,各施手段,分化、離間、造謠、中傷,這都無可厚非。
可是,如果是大唐內部的政敵,那就太可怕了。
這種苗頭一旦發展下去,就不會是只遏制已成氣候的武將。最保險的做法,莫過於「防微杜漸」,以體制的力量在源頭上掐滅危險的火花。
強國源自強將,強將源自強兵,強兵源自強民,統治長久之道的根本,在於弱民!在沒有外敵的情況下,民弱則君安矣。
世界上沒有永遠存在的朝代。歷史上沒有永盛不衰的政權,漢朝宋朝都滅亡了,但分崩離析的漢朝末年,割據的軍閥只靠一隅之地就足以彈壓外族,而還處於一統的宋朝卻在外族凌辱中毫無還手之力!
史家評價說:國恆以弱亡,而漢獨以強亡!
因為爺們的漢朝就算殘廢了也還是一個爺們,娘們的大宋就算手腳俱在,可她就是一個娘們!
其實,華夏民族一直在一個怪圈裡打著轉兒。
東漢末年天下大亂,諸侯割據。司馬炎篡位之後,馬上修建了漢末的弊端,他自作聰明了罷郡國兵。
郡國兵是劉邦時代創造的制度,劉邦下令選拔有勇力之人,作為郡國的常備兵員。其在平野者,稱為車騎(騎士);在山區者,稱為材官;在水鄉者,稱為樓船。車騎即車兵、騎兵(武帝以後,主要是騎兵),材官即步兵,樓船即水軍。大抵巴蜀、三河、潁川等郡多材官,上郡、北地、隴西及北方諸郡多騎士,長江流域及沿海多樓船。郡國兵每年輪流到郡國「番上」(服役、值勤),接受軍事訓練,郡兵平時寄於鄉里之制,有「什」、「伍」等組織,並開展訓練,其領轄層次為:太守(都尉)-縣令長(縣尉)-鄉嗇夫(游徼)及亭長。
可是,司馬炎害怕郡國太守造反,於是罷拙郡國兵,於是,自漢朝流傳下來的預備兵役制,一下子崩潰了。氐人楊萬年造反,先後十四年,幹掉四任將軍。糜爛州府數州上百縣城,近百萬人死。
偏偏司馬炎還是一個死心眼,發現自己的國策出了問題,也不加以更改,為西晉滅亡埋下了禍根。
接著就是南北朝亂世,隋朝統一以後,發現社會的動盪根本就是世族門閥,隋朝就開始削弱門閥,加強皇權。
在歷史上,唐朝形成藩鎮之禍後,宋朝開始進一步自廢武功,結果被遼國摁在地上摩擦。
陳應接到的消息太小,他不清楚這個流言敵人製造的,還是出自李建成的授意。
畢竟,人都是會變的。
共患難的人可以有很多,共富貴的人就不那麼多了。
明明楊蓉此舉也算是幫了陳應的大忙,偏偏在這個關頭出現陳應功高蓋主的謠言。
是關中門閥,還是李建成自編自導的一齣戲?
陳應越往深處想。心情就壓抑得越是厲害!
在這個十字路口,自己該何去何從?
ps:回到家中,痛並快樂著。許久不見的朋友聚聚,中國情緒,少不了喝酒。有點頹廢了,今天任務沒有完成,先這樣,明明緩緩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