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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槿如墜冰窖,颶風般的惡寒在顫慄的胸腔里拔地而起,剛因羞赧而脹紅的臉龐一絲一絲褪盡了血色,蒼白得讓人心疼。
她看著林夫人噙著淚光的眼睛,甚至透過她的逢場作戲,看到了她內心對她的厭惡。
若是以前,她怕是已經轉頭就走,躲在一個無人的角落,自怨自艾,痛哭流涕。
但這次,她心裡莫名升起一陣破釜沉舟的勇氣,敢直面林家人的勇氣。
她只是愛林溯哥哥而已。
愛,有錯嗎?她為什麼要向他們低頭?
如果此刻她灰頭土臉地逃走了,那不就是默認了,林夫人這些話都是對的嗎?
「唐小姐,我的話,你聽明白了嗎?」林夫人仍是一副柔弱不能自理的樣子,語氣卻無比冷漠。
林溯平闊的肩氣得顫抖,頸子突起的青筋仿佛快要爆開,「您有氣沖我撒,有火沖我來!您怎麼能仗著自己長輩的身份對我最愛的女人說這種話?阿槿她做錯什麼了您要這麼對待她?!」
「阿溯,你怎麼跟你母親說話呢?真是太放肆了!」林崢雲終於忍不住,厲聲呵斥。
這場面林父是頭一次經歷,他憤怒又錯愕。
錯愕於向來乖覺懂事,體貼孝順的么子,竟然為了這個女人性情大變,與全家人為敵!
他妻子擔心的不無道理,這樣漂亮又會拿捏男人心的女孩太令人忌憚了,把他兒子的心性都轉移了。以後再由著她挑唆下去,阿溯就要徹底和家族決裂了!
林夫人氣得眼裡要冒火,咬牙盯著唐槿,「我怎麼她了?我不過是和唐小姐是點女人之間懂的話,跟你說有什麼用?你聽得懂嗎?
唐小姐,你是唐董和三太的女兒,雖然你不像唐大小姐那樣是正室所生,但你也是唐董的親骨肉,從小也是受過高等教育,善解人意,通情達理的姑娘。所以我想,你肯定懂我的心意。
如果你真的愛我們阿溯,你就該放手,不該讓他在愛情與親情之間進退兩難,也不會忍心看著他後半生活得毫無自尊,憋憋屈屈,你說對吧?」
林溯腦中嗡地一聲,巨大的憤怒打擊之下,他視野里女人的樣貌漸漸變得模糊不清。
這還是那個慈愛可親,含辛茹苦將他養大的母親嗎?
如此偏執的占有欲與控制欲這份母愛,什麼時候變得如此畸形?!
林崢雲瞳仁微微一縮。
他也覺得妻子出言太過,但若不如此,林家丟了顏面如何挽回?林溯如何才能跟這丫頭斷得乾淨?
林溯額角青筋狂跳,剛要開口,唐槿卻在這時勇敢地迎上林夫人不善的目光,語氣沉定地道:「林夫人,抱歉,我聽不懂您的意思。」
林家人驟然變了臉色!
就連林溯都怔住了,向來溫柔怯弱的小女人,頭一次迎難而上,展現出難得的強勢!
「你、你說什麼」林夫人神情一僵,沒想到這丫頭敢頂嘴。
「我和林溯哥哥,是真心相愛的,您分明什麼都懂,卻視而不見,一再想拆散我們。我想請問您,這到底是為什麼?」
唐槿紅著眼睛,深吸一口氣。
這些話憋在心裡太久,此刻萬千複雜情緒交織,令她忍不出豁了出去,不吐不快,「我雖然深愛著林溯哥哥,但我從未想過依附著他,不管是我本人,還是我的家庭,我深信應該都不會讓您們林家顏面無光,也不會拖您們的後腿。
還有,您說我的姐姐一直在利用林溯哥哥,踐踏他的自尊,甚至說我的家人瞧不起他,這更是沒影的事。如果真如您所說,我父母根本不會同意我和林溯哥哥交往,我父親也不會認他作乾兒子。」
林氏夫婦大驚:乾兒子?!
什麼時候的事,他們怎麼從沒聽林溯提過?
林淮一想起這個,就羨慕嫉妒恨得壓根痒痒。
這些年他出去巴結這個諂媚那個,到頭來卻讓這臭小子近水樓台先得月了!
早知現在落得這步田地,打一開始他就該努力攀附唐家,保不齊他現在已是駙馬爺,當上ks財團的法務部部長了,還有林溯什麼事兒!
別說乾兒子,當干孫子也行啊。那出去都是高人一等!
「但如果,您是因為我母親是楚柔,是唐家的三太太而瞧不上我,那我只能為您有這種淺薄、勢利的想法,而感到遺憾和失望。」
唐槿素來溫柔巧致的眉目倏然一凜,柔和的語氣越發冷硬起來,「我改變不了我的出身,我也不想改變。我從不以我母親為恥,相反,我母親一路歷經艱辛走到今天,她吃過的苦,受過的罪是您永遠都體會不了,想像不到的。
我的母親,一直都是我的驕傲。不過我不會因您的薄待和揶揄而怪您,因為,您是林溯哥哥的母親。」
林夫人心尖驀地抽緊,臉頰上湧上滾燙的恥意,像被這丫頭打了一巴掌!
「但我希望,這是我從您嘴裡,最後一次聽見這話。」
林溯瞬也不瞬地凝視著唐槿毫無畏懼的美靨,心臟撲通撲通地狂跳著。
從小到大她都躲在唐俏兒的身後,脾性溫和,輕聲細語,就像一隻被呵護在掌心間的小白兔。
但此刻的九小姐,卻像瞬息間成長起來,突破了自我,又美又颯,甚至有了幾分大小姐的影子!
不。
她就是她,他最愛的阿槿,不像任何人!
林崢雲眼見妻子被嗆,卻啞口無言。
一來他怎麼也不能跟個小丫頭較勁,那太沒體面;二來,妻子這嘴確實不好,說的話太難聽,這換誰誰不懟她!
林夫人狠狠一愕,雙唇哆嗦著,一時大腦短路,拿起來的長輩氣勢蕩然無存。
「唐九小姐,你這番話說的,好像是我們林家有眼不識金鑲玉,我們林家都是惡人一樣。」
林淮屬排風機的,他怎麼可能不煽風點火?
只見他冷笑一聲,刀子快准狠地捅在唐槿痛處,「我母親人在病中,剛從鬼門關走了一遭,你這過來我以為是來看望的,沒想到你是來撒氣的。
我們林家雖然比不了你們唐家,算是小門小戶,但也是清流門第,不會讓一些私生活不檢點的女孩進我們家門,這也無可厚非吧?」
「你在說誰?!」林溯拳頭硬了起來,他已經不想廢話了,他想直接把林淮脖子擰下來!
「之前,你和謝晉琛的事,不要以為他已經死了,大家就把這一茬忘了。你說你是被迫的,但真相如何,又有誰知道?」
唐槿心口一刺,痛得往後趔趄了半步。
林淮這行徑簡直卑劣至極,這無疑是在揭她最痛的傷疤!
那夜的不堪,再度如洪水翻湧而來,溺水般的痛苦令她幾乎無法呼吸。
「唐九小姐貴為千金,唐家和謝家幾十年的交情放眼整個海門誰不知道?謝晉琛強迫你?估計借他個膽子也不敢吧。」
林淮把病房當成了法庭,他是忘了自己變成被打落水狗時的慘狀了,「你們在酒會上孤男寡女共處一室,結果出了醜事傳揚了出去,你們唐家就聯合起來,把髒水往謝家潑。
你是知道自己不乾淨了,以後再想在上流階層里找就難了。於是你就向下兼容,拿阿溯當接盤俠,當傻小子溜。
呵唐九小姐你也挺有手段的,我看是半分都不輸你家那位大小姐啊!」
「畜生!」
林溯徹底失去了理智,雙眸紅得充血,硬邦邦的拳頭呼地揮向林淮,狠狠打在他臉上,剎那間他的五官都扭曲變形了!
林氏夫婦嚇得驚呼,「阿溯!住手!」
「唔——!」林淮眼冒金星,才被診斷腦震盪的頭又開始炸裂般地發出劇痛。
下一秒,他頓覺口腔里湧上股血腥,隨即往地上啐了一口,卻聽見咔地一聲——
一顆牙從他嘴裡掉了出來!
足可見,林溯這一拳蓄了多狠的勁兒,是恨不得打死他的節奏!
唐槿驚惶地雙手捂住了嘴,她知道此刻的林溯哥哥已經徹底被憤怒支配,雖然他一心為了她,但這麼下去只會引出更大的麻煩!
就在林溯再度握拳時,林夫人突然撲上來抱住他的手臂,哭得聲嘶力竭,「你竟然敢對你親哥哥動手你為了這個女人是徹底瘋魔了!
你打!你打啊!你把我打死算了!左右你也是不要我這個媽了!」
林溯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猩紅的眸底盛滿了憤恨交織的淚影。
為什麼他想愛一個人,這麼難。
為什麼,阿槿這麼好的女孩,他們卻要戴著有色眼鏡蔑視她,一次又一次地傷害她!
「你們真是夠了!沆瀣一氣地欺負一個小姑娘,林家的家風什麼時候敗成了這樣?!」
氣氛焦灼間,一道飽含慍怒的聲音刺來。
林淮捂著臉冷冷瞥了過去,林夫人也不由得止住哭聲。
凌厲的腳步聲踏碎窘迫的氛圍,面若寒霜的林澈大步流星地走了進來。
「二哥」林溯望向林澈,沙啞低喃。
林澈意味深長地看向弟弟,又看了看臉色蒼白得可憐的唐槿,心裡既酸楚,又愧疚。
其實,他站在門外有一小會兒了,早已知曉病房裡發生的一切。
「媽,您到底還要糊塗到什麼時候?!」
林澈滿目心寒地搖頭,「如果您所謂的,為孩子好,就是親手撕碎他的幸福,就是傷害他心中所愛的話。
那您的母愛,真的太讓人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