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晴壓低聲音告訴厲元朗:「大會之後,你可能要動。」
這是白晴和賈蔓茹私下單獨聊天時,向她透露。
怎麼動?往哪動?
厲元朗非常關心。
白晴也不確定,賈蔓茹只說,目前有兩種不同意見,尚未達成統一共識。
一般情況下,換屆後,就是對各省各部主要領導的人事調整。
調整完他們,才輪到副職。
而厲元朗作為寧平省委副書記,是所有副職當中排名第一,僅次於省委書記和省長,實實在在的三號人物。
而且,在省委常委排名中,固定排在第三位。
政治排序決定政治地位。
所以,上面討論人選時,常常將省委副書記放在副職最前面。
那麼問題來了。
兩種截然相反的意見,到底哪個占據上風。
這是關鍵所在。
好歹在官場摸爬滾打二十幾年,厲元朗深知其中利害關係。
一旦出現爭論,尤其雙方勢均力敵、不分上下之際,關鍵人物的作用尤為突出。
一句話,一個態度,將會決定自己人生走向和命運。
如若旗鼓相當,或者兩方都不得罪,極有可能出現第三種情況,就是所謂的平衡關係。
就現在的寧平省而言,書記和省長調整可能性不大。
馬明安和廖士雍到任時間不長,又沒有太大問題,頻繁調整,對整個寧平省的發展和穩定極為不利。
由此看來,厲元朗離開寧平的日子不會久遠。
仔細一想,賈蔓茹風塵僕僕趕到花都,絕非只是為侄子早戀一事那麼簡單。
而白晴主動去花都,存在一定偶然性,也有必然。
但厲元朗困惑的是,他和廉明宇關係匪淺,基本上到了什麼話都可以放在檯面上說的地步。為何借用「夫人關係」,繞了一個大圈,捨近求遠呢?
還有,盛良醒那邊一點動靜沒有,說明什麼?
今時不比往日,岳父在的那會兒,有些情況會通過岳父那裡傳遞出風吹草動。
岳父一走,所有與之有關的消息阻塞,失去的不僅是耳朵和眼睛,還有大腦。
惴惴不安充斥著厲元朗的思想世界,令他煩躁無比。
走出辦公室,在秀園的林蔭小路上漫步。
不知不覺來到那座涼亭里,厲元朗坐下來,莊士平將水杯放在石桌上面。
厲元朗赫然看到,他的手裡還端著一個木製盒子,好奇問是什麼東西?
「這是象棋,厲書記,您有沒有興趣殺一盤?」
「呵呵。」厲元朗笑了笑,算起來,自己也是許久沒玩這東西了,點頭同意。
莊士平連忙鋪好棋盤,將紅色棋子放在厲元朗面前,自己則擺放黑色棋子。
僅從這一舉動足以看出來,莊士平的領悟能力非常之高。
紅色棋子的主將是「帥」,黑色的是「將」。
自古以來,「帥」乃是坐鎮中軍,負責指揮,「將」才是出去大殺四方。
所以說,帥大將小。
作為秘書,肯定不能手持帥子,領導用「將」棋子對弈。
如此,不是弄反了麼!
擺不正自己位置的人,永遠別想有出頭之日。
細節決定成敗,也決定一個人的未來。
好在莊士平用短短數日時間,深刻熟記這一點,難能可貴。
紅先黑後,厲元朗首先飛炮。
莊士平按部就班的跳馬。
接下來,拱卒出車,激戰廝殺起來。
厲元朗一邊觀察棋局,一邊考驗的問莊士平,「你覺得象棋的精髓是什麼?」
「這個嘛厲書記,您既然問了,我就斗膽賣弄,請您不要見笑。」
厲元朗微微頷首,靜等莊士平的下文。
「我覺得,象棋的根本在於,講求策略,講求技巧,同時也考驗棋手的心理素質。」
「對弈中,除了殺棋,還要殺勢,打掉對手的氣勢。」
「您看棋盤中,每一個棋子都有每一個不同作用。就拿這個『仕」來說,別看它的行動範圍只有四四方方這麼一點地方,可它卻是鎮守將帥的最後一道防線。」
「有它的存在,可以很好的抵擋對方棋子的進攻。而且,它消滅的都是對方棋子中橫衝直撞的先鋒,比如車馬炮,還有小卒小兵。」
「而且,從投下第一個棋子開始,就是雙方布局展開較量。有進攻就有防守,並且隨著棋局變化,對弈雙方也會相應調整彼此策略。」
「這裡面涵蓋的內容如同戰場,你來我往,你進我退,以退為進,以攻為守。總之,兵法上的計謀,都可以展現在棋盤之上。」
「所以我認為,發明象棋的人,實乃高手。能夠將千變萬化且龐大激烈的戰場,濃縮在小小的棋盤上,變成一種智力遊戲。不得不說,古人的智慧高超。」
「你說的不錯。」厲元朗贊同道:「象棋的確具有很大妙用,考驗一個人的謀略、格局、勇氣和心理素質等諸多方面。」
「你剛才舉例的棋子作用,非常好。三十二枚棋子,雙方各有十六枚,每一個棋子都不是擺設,各有各的用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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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你的下棋方式,採取主動進攻,逼迫我和你對子。可是你對小卒卻有很深的保護心態,你這麼做的目的是什麼?」
莊士平也不隱瞞,直截了當表明他的想法。
「您請看,兵和卒的位置,在對弈的最前線,也是整個棋盤中,唯一一去不回頭的棋子。」
「它們勇往直前,沒有退路,唯一退路,要麼殺掉對方棋子,要麼被對方棋子殺掉。」
「但小卒一旦過河,深入對方地盤,尤其到腹地,可以直面對方主帥,威脅主帥安全。」
「車馬炮看似橫衝直撞,誰擋殺誰。可我覺得,它們更像是炮彈,冰冷但威力無窮。小卒也好,小兵也罷,有血有肉,有靈魂,看似不起眼,一旦爆發出來,絕對能產生翻天覆地的影響。」
「哈哈。」厲元朗難得開心,莊士平這通不同別人的理論,卻給他了一個啟發。
原本思考,就目前態勢而言,想要聯繫盛良醒,再不濟找妹妹葉卿柔,通過她,打聽王銘宏的意思。
盛良醒自不必說,他是馮滔身邊的人,了解其中內幕。
而王銘宏退下來不久,以他的影響力,可以起到一定作用。
不過,現在的厲元朗冷靜了。
從政走仕途,誰不想走得越高,走得越遠呢?
厲元朗不是聖人,只是一個普通人。
他有理想,有抱負,同樣也有私心,有自己的小心思。
種種跡象表明,換屆後,他有很大可能更進一步,從而正式走上省部級領導崗位。
從出任泯中省委常委、若州市委書記伊始,厲元朗在副省位置上做了四年多,將近五年。
兜兜轉轉,仍舊沒有跳出這個圈子。
這是他從政以來,在這個級別里時間最長了。
同期的廉明宇,早已邁過這道門檻,成功進入省部級。
雖然目前在團委,誰不知道只是一個過渡階段,是為下一步走上更高位置的臥薪嘗膽。
厲元朗已經四十八歲,這個年齡放在老百姓眼裡,年過半百,開始為退休做準備了。
可在仕途中,特別是副省級幹部里,絕對的黃金年齡。
厲元朗想要進步,想要衝出副省級圈子,需要的不僅僅是能力、水平和政績、口碑。
還要有人脈關係,有運氣成分。
不動,應該是眼下最好選擇。
思來想去,厲元朗打消其他念頭,決定按兵不動,做好分內事,聽從上級的安排。
當然了,這是厲元朗的內心想法。
在莊士平一不留神走錯一步棋的情況下,厲元朗一個臥槽馬,直接變成死局。
隨著他把手中棋子扔在棋盤上,指了指莊士平,說道:「你這招雙杯獻酒,卻忽略我的馬踏連營。你這盤棋輸在細節上,輸在你驕傲自滿上,更輸在」
最後那句話他沒說,因為他清楚,莊士平故意輸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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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06章 浮想聯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