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陵有雨,玉京城卻月正當空。
浣花溪畔有一座浣花山,浣花山下有一處占地極大的莊園,莊園外的牌坊上寫著四個大字:花溪別院!別院主院裡的燈正亮著。
主院的那方荷塘上的小榭中擺放著一張四方桌,桌前坐了四個人。
桌上放著尚未動過的酒菜,菜已沒有了騰騰的熱氣,想來已涼。
程哲端起酒杯喝了一口,了坐在對面的鐘離若水。
四公主寧楚楚也端起酒杯來喝了一口,了坐在對面的齊知雪,齊知雪此刻也在好奇的著鍾離若水,於是寧楚楚的視線便落在了鍾離若水的臉上。
鍾離若水微微垂頭,她的手裡拿著一張信紙。
她的臉上洋溢著如桃花般的笑意,她的眼裡也閃爍著星辰般的光輝。
..那是李辰安寄給她的信。
這令少女的心很是激動,雖然那紙上的字實在有些丑,但架不住那字裡行間透露出來的濃濃的相思味道。
鍾離若水早已沉醉其中,已忘記了今兒個晚上本請了這三位在此對酒邀月。
這已是她第二遍這封信了。
她忽然覺得仿佛在這封信里見了李辰安,忽然覺得李辰安就站在她的面前,臉上帶著那淡淡的,卻如春風般的微笑。
信里詳細的講述了從她離開廣陵城之後他做的那些事。
他說那處酒坊已經建成,桃花釀的釀造也已經成功,接下來便是上市銷售的時候,也是她這個老闆將要賺到銀子的時候。
他說桃花山莊裡那些桃樹上的桃子已經有核桃大小,那些桃子長得很好,等收穫之後,他會用那些桃子為她釀造一種桃兒酒。
那是一種可用來消暑的酒,若是冰鎮之後飲用更佳。
只是……冰鎮是什麼意思呢這大夏天的,就算初秋,廣陵城也沒有冰塊的呀!少女很是好奇,也很是期待。
然後便是他的一些日常,他說他回到了李府,應該不再是李家趕出來的棄子了,這些日子和他父親相處還算融洽,只是和西院的那位還未曾見面……若是那位能夠安分一些,他沒打算去追究她的那些過往。
最後當然是他寫的那一首詞了。
她很喜歡那首詞,於是那雙漂亮的眼睛更加璀璨!程哲得一呆。
心卻陡然一痛,就像被李辰安那廝狠狠地扎了一刀一樣。
而今他雖能從容和鍾離若水面對,但此刻見鍾離若水那痴情模樣,心裡依舊有一股難以言喻的酸楚味道。
齊知雪似乎比程哲得更開一些,他只是好奇李辰安那小子究竟給鍾離若水寫了些什麼能夠令鍾離若水如痴如醉,那小子當真有點本事。
他也好奇鍾離若水究竟上了李辰安什麼當時在廣陵城倒是與李辰安有過短暫的接觸,只知道他做的那首《蝶戀花》確實令自己望塵莫及,還有他那畫屏春確實比京都的瑞露還要好。
回到京都之後,再聽花老大人從廣陵城帶來了他的那首《青杏兒》和《將敬酒》之後,京都四大才子之一的齊知雪就放棄了和李辰安比拼詩詞的這個念頭——那可是能夠進入《寧詩詞集淵百篇》的詩文!聽說那首《蝶戀花》能排入前十五,那首《將進酒》更是能進入前十!就算是略遜一些的《青杏兒》,也能進入前四十!放眼歷史千百年,以十七歲的年紀,作三首詩詞進入《寧詩詞集淵百篇》,這真的是前無古人,後……恐怕也難有來者。
所以而今的玉京城裡,李辰安那小子雖然從未曾來過這地方,他的名字卻已經家喻戶曉!因為他不是廣陵才子、不是京都才子,他是寧國第一大才子!鍾離若水的眼光,似乎比她奶奶樊老夫人還要獨到!難怪她投資生意能夠賺大錢。
她隨便選個夫婿居然也如此不簡單。
齊知雪嘴角一翹,乜了程哲一眼,心想你小子當真沒資格和人家李辰安相提並論。
就在各自揣測的時候,鍾離若水忽然深吸了一口氣抬起了頭來。
一臉緋紅。
一臉激動。
兩眼澄澈。
兩眼波光流轉。
她喜滋滋了程哲,又了齊知雪,最後向了四公主寧楚楚。
「……他、他又給我寫了一首詞!」終究是小女兒家,終究難以將那喜悅獨自藏起來,終究還是想讓所有人知道她那李郎的厲害。
寧楚楚眉梢一揚,有些吃味:「一首詞就令你魂牽夢繞了」「嘻嘻……」鍾離若水俏皮一笑,端起了桌上的酒杯,喝了一小口。
她的脖子一揚,然後一甩,那一頭如綢緞般的秀髮隨之一擺,撩起了春色滿園。
「可不是麼!」她又揚了揚手裡的那張信紙,著寧楚楚挑釁的說道:「想不想知道他寫給我的這首詞是怎樣的」她在說寫給我的四個字的時候加重了語氣,這便是在向寧楚楚宣告李辰安的歸屬——遺傳了樊桃花那性子的鐘離若水,領地的意識有點強,占有的欲望也有點強。
寧楚楚撇了撇嘴,她的心裡當然極為好奇,但這面子上卻萬萬不能表露了出來。
「你愛說就說,若是不說……可別忘記他是我率先遇上的!」鍾離若水臉上的笑意更濃,「那又怎樣你和我可不一樣,你是堂堂四公主,除非你去求了皇上……我說,」她忽然俯過了身子,直接忽視了這裡還有兩個少年,她盯著寧楚楚又道:「你若是真求了皇上,我還真沒啥意見,不過……真有那麼個時候,你可得叫我一聲姐姐!」寧楚楚臉兒一紅,狠狠的瞪了鍾離若水一眼,忽然眉眼一彎,也笑眯眯的對鍾離若水說道:「你說,我若是真求了父皇,將他李辰安招為駙馬……你會不會很傷心」寧楚楚以為鍾離若水會惱羞成怒,卻沒料到鍾離若水坐直了身子,視線落在了那張紙上,輕飄飄說了一句:「你想多了!」「就憑他寫給我的這首詞……你已經沒希望了!」寧楚楚終究按耐不住心裡的好奇:「……他怎麼寫的」「咳咳,」鍾離若水清了清嗓子,將那首詞徐徐吟誦了出來:「一剪梅紅藕香殘玉簟秋。
輕解羅裳,獨上蘭舟。
雲中誰寄錦書來,雁字回時,月滿西樓。
花自飄零水自流。
一種相思,兩處閒愁。
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
」鍾離若水抬頭望月,一臉皎潔清輝。
寧楚楚忽然覺得很是後悔。
菜無味,酒也無味,心裡卻有萬般滋味。
無盡的昏迷過後,時宇猛地從床上起身。
第一百二十章 一剪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