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鬧的環境裡,暖暖的火光中,老舊的木殼收音機正傳出沙啞的聲音。
「這裡是灰土電台,,我是灰狗查理,晚餐後的時光總是那麼的悠閒,若是你在曠野,抬頭仰望星空,是否能感受到片刻的美好……」
「在這樣的時間裡,我要給大家帶來一首美麗的歌謠,下面即將播放,灰土女神雪米的《你還好嗎?》。」
「天空下著細細的雪,你還好嗎?」
「或許,你此刻走在灰色的土地上,穿行於古老的廢墟中,忍受著痛苦和饑寒。」
「危險總是伴隨著你,那天看著你離去的背影,我的心臟仿佛被刺穿。」
「我知道,你是為了我,為了我們的生活。」
「我每晚都在窗前點著燭火,等候你的歸來。」
「你會回來的,我的愛,我的心,我的一切。」
「我們的孩子快要降臨這個世界上了,我每天都在和他訴說你的故事,說你的勇敢,說你的執著。」
清澈的嗓音,帶著淡淡的憂傷,透過喧鬧的聲音,遠遠傳去……
「什麼破歌,換台換台。」一個不和諧的聲音忽然響了起來,說話的人正是黑豬王。但他說的「換台」,不是切換頻道的意思,而是表達他的抗議,因為南部墓園只有一個電台,無論人們愛聽還是不愛聽。
「你之前說的輝煌傳說,到底是什麼?」鐵渣喝了口劣質的麥酒,看似隨意地問道。
「那是一個古老的故事,傳說在很久很久以前……」黑豬王臉色一凝,緩緩說了起來,「有一群人打架,一群人打贏了,一群人打輸了,於是打輸的人就發誓,將來一定會捲土重來,再打一次……」
這時,在一旁偷聽的酒吧老闆鄙夷地看了他一眼,說道:「黑豬,不會講故事就別講。」
「你有本事你來講。」黑豬王半眯著眼睛說道。
「好,我來講……」酒吧老闆放下手中正在拭擦的杯子,說了起來,「在這片土地上,流傳著一個古老預言,當北方的聖火再次燃點之時,我們就能找到幸福和安寧,離開這個鬼地方。」
聽完酒吧老闆的故事,鐵渣沉默了許久,問道:「你們相信這個傳說嗎?」
「哈哈哈……」看著鐵渣認真的樣子,黑豬王忽然放聲大笑起來。笑了一會,只見他站起身體,高舉酒杯,面朝大廳里的壯漢們,環視了一眼,高聲問道:「你們相信輝煌傳說嗎?」
人們先是沉默了片刻,隨後哄堂大笑起來。
「哈哈哈……」「我們已經過了天真的年齡。」「只有傻子才相信的神話故事。」「我從懂事開始聽到現在,耳朵都快起繭了,也沒見過什麼所謂的聖火。」「騙小孩子的故事而已。」「據說是一個老乞丐編來乞討用的……」
「我相信!」哄鬧聲中忽然傳出了一個清亮的嗓音,眾人紛紛轉頭看去,只見一名女服生抱著托盤,俏生生地站在那裡,一臉憧憬的神情。
「小野貓發情了。」「哈哈哈……」「來來來,扭兩下屁股再說。」「這聲音真脆,晚上叫起來一定很好聽。」
「我相信。」女服生再次說道,大眼睛裡閃爍著難言的堅定。
「孩子,你被哪個負心人騙了?說出來,大叔幫你去揍他。」「是哪個混蛋?偷了心吃了肉就算了,還說謊話騙小女孩,真不是東西。」「弄死他!」眾人義憤填膺地叫喊起來。
「直到現在……我還能想起母親去世前說的話……」女服生停了停,望著眾人,過了好一會才緩緩說道,「她抓著我的手,說寶貝,無論將你來的命運如何,你一定不能放棄希望,你要相信,在那遙遠的北方,有一簇火,它會照亮我們在黑暗中的道路,帶領我們找到幸福……」
女服生說完,酒吧中陷入了長久的沉靜。
不知過了多久,忽然有人喊道:「小野貓,你的故事感動了我,今晚我就出三個金鏰子。」
「五個,我出五個。」「你們這幫窮色鬼,滾一邊去,老子出六個!」「十個老惡棍,我出十個老惡棍。」
一時間,莊嚴肅穆的氣氛被粗俗的叫喊聲沖得支離破碎,蕩然無存。就連一向淡定的鐵渣,也忍不住翻了下白眼。
「兄弟,我看你是個人物,不能就這樣埋沒了,要不這樣……」黑豬王想了想,說道,「明天我帶你去見牧星者,他是這裡的領導者,或許你們之間能有合作的機會,你看怎麼樣?」
「好。」鐵渣考慮了一會,點頭應道。按照伊桑的提示,牧星者是輝煌神廟的支持者,如果有條件的話,他有必要和對方接觸一下。
喝完酒,黑豬王盛情邀請鐵渣一同前往酒吧旁邊的小旅店,還替他挑了一名相貌姣好的酒吧女郎。由於這裡的女性都是些蟲化者,雖然她們的皮膚略顯粗燥,但渾身上下都透著一股野性,別有一般風情。可是,鐵渣早已立下誓言,絕情絕愛,對這男女之事,早已看淡了。
離開酒吧後,鐵渣回了營地,借著幾分醉意,快速進入了夢鄉。幾年的安穩生活,讓他習慣了天天洗澡,可到了這裡,洗澡又成了一件奢侈的事情。此刻渾身上下都冒著汗酸和油膩的感覺,讓他有些不舒服。他努力回想著,當年在鐵山鎮半年不洗澡,到底是怎麼過來的。
一夜無話……
第二天早上,黑豬王一早就來到營地,蹭了瓦德老爹一頓早餐,然後帶著鐵渣坐上他的專車——一輛破舊的長城皮卡,經過二十分鐘的車程,來到了位於峽谷中部的長角據點。
放眼望去,這個據點建立兩側山崖較為靠近的位置上,前方是一堵半石半鐵的高牆,而兩側的山崖上,則建立了不少升降梯和崗哨,是一處易守難攻之地。
在黑豬王的帶領下,鐵渣很快就進入了據點的議事大廳。這是一處挖掘在山體內的石洞,大約一千來平方米,中間擺著個大火盆,四周零零散散地站著十多個人。
牧星者比鐵渣想像中的要年輕,看起來大約三十出頭,穿著一襲金邊白袍,舉手投足間都帶著優雅和沉靜。黑豬王正想上前問候,卻發現牧星者正和一名身穿銀灰色防護服的年輕男子聊著天,就立即退了回來。
「怎麼了?」鐵渣低聲問道。
「監察者……」黑豬王看了眼正和牧星者談話的人,低聲說道,「都是些很麻煩的人,我們晚點再來。」
可就在這時,牧星者轉頭望了過來,看見黑豬王后,立即頷首致意道:「尊敬的黑王,上午好。」
「牧星者,上午好。」被發現後,黑豬王只好上前問候道。
「過來,我給你介紹一下……」牧星者朝黑豬王招了招手,然後看向身旁的年輕人,介紹道,「這位是吳卓大人,來自於中部大陸,是一名偉大的監察者。」
「你好,吳卓大人。」黑豬王走上前,躬身致意道。
「聽說你的外號叫黑豬?」吳卓笑了笑,問道。
「是的,大人。」黑豬王畢恭畢敬地回答,若是惹得監察者不高興,說這裡道德淪喪,就會引來聖殿的清洗隊,將這裡的三十多萬人付之一炬。
「這個外號確實挺適合你的,看你長得黑黑胖胖的,真像一頭豬。」吳卓半開玩笑地說道。
「是……是的。」黑豬王低著頭說道。
看著謙卑之意流於言表的前者,站在幾米外的鐵渣只覺得心中泛起了難言的酸楚。這名實力超群的黑漢子,此刻卻在這名小人物面前卑躬屈膝,實在讓他看不下去了,只想轉身就走。據他所知,這些監察者的地位比聖殿騎士的扈從還低,可現在卻能囂張跋扈到這種地步,到底是誰賦予了他們這樣的權利?
「那是你的朋友嗎?又是頭什麼豬?瘦豬嗎?」吳卓指著鐵渣開起了玩笑。可是,這個玩笑只有他自己覺得好笑,當事人只會覺得受到了侮辱。而此刻的鐵渣低著頭,蓋著頭套不敢露出真面目,因為這些監察者就是聖殿的爪牙,所以面對吳卓的問話,他選擇了沉默,希望能以低調的姿態,減少對方的關注。
「他只是我的跟班,前些天去找箱子,結果臉上的皮膚都爛了。」黑豬王反應迅速地說道。
「爛成什麼樣了?還能長回來嗎?」吳卓好奇地問道。
「這……難說……」黑豬王回答。
「喂,你過來給我看看,我只在書本里見過輻射傷害的圖片,還沒見過真實情況呢。」吳卓指著鐵渣說道。可面對他的問話,後者卻一動不動地站著,既不說話,也不走過來。吳卓見狀,緩緩皺起了眉頭,這隻卑賤的臭蟲竟然敢不尊重他這位監察者,簡直就是找死。
「他是啞巴,他不會說話,而且臉上都是膿……」黑豬王連忙上前解釋道。
「我是在問你嗎?」吳卓看了前者一眼,不耐煩地問道。
藏在頭套里的鐵渣頓時眼睛一眯,握緊了拳頭。可他不敢出手,即便殺這個人只需要一根指頭。他知道,倘若這名監察者死在這裡,牧星者恐怕難以應對聖殿的怒火,他可以一走了之,但居住在這裡的三十萬民眾不行。緊張的氣氛中,一直沉默的牧星者開口了。
「大人,為了迎接您的到來,我專門讓人準備了一份豐盛的早餐,請您移步休息室享用。」
「我現在可不想吃……」話說到一半,吳卓的眼睛忽然直了。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只見一位青春美麗的少女正端著銀光爍爍的早餐盤子,款款走來。沒過多久,監察者從呆滯中恢復過來,左右看一眼,略顯侷促地輕咳一聲,然後勉為其難地隨著少女腳步去了休息室。
看著吳卓離去的背影,黑豬王齜起了牙,面露凶光,若不是忌憚對方的身份,他早就一拳將其打成了肉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