涇縣陳宅,織布機「咿呀」作響。陳王氏和小翠正在織布,偶爾抬頭說些家常話——自從江草齊出事,陳家形勢急轉而下,生活拮据起來,飲食用度大幅度縮減,稱得上是「節衣縮食」。
好在陳三郎克服了悚場頑疾,考取到秀才功名,如今他就是這個家所有的希望。
陳三郎近期表現,可圈可點,比之以前渾渾噩噩,內向木納的性子不知優勝多少,還和許珺定親。這讓陳王氏笑逐顏開,心情頗為開朗,比以前豐衣足食的時候要快樂得多。
身為僕人,小翠和華叔也與有榮焉,尤其華叔,他跟隨陳三郎出入南陽府,真實感覺到少爺好像換了個人似的,整個人脫胎換骨,變得有朝氣,有想法,有但當。
「總有一天,少爺會出人頭地的。」
有盼頭,才有幹勁,華叔賣起布來非常積極,因為有了老顧客的緣故,今天賣布很順利,中午時分就賣完。回到宅子裡,將所賣所得交給陳王氏,覺得口渴,便跑到院子裡打點水喝。
他剛邁過門檻,突然見到水井邊上似乎有個人,大吃一驚,脫口就叫:「什麼人?」
唰!
那人影卻一閃而沒,消失不見。
華叔被嚇得不輕,見邊上有一根扁擔,趕緊把持在手,壯膽。
然而院落空蕩蕩的,哪裡有人?
「難道我眼花了?」
他拿著扁擔四處搜尋,張望,一無發現,搔搔頭,解嘲地道:「看來真是眼花了。」
扔掉扁擔,喝了水,離開院落。
過了半餉,水井下面爬起一隻形狀奇特的螃蟹,見四下無人,搖身一變,變成個身材矮胖的漢子,喃喃道:「小公主說,公子很可能被人施展秘法掠奪命氣運數,只是公子身有寶物護身,卻是不懼,無需驚慌……我得趕緊回南陽府稟告給公子知曉……」
想著,身形一閃,越牆而出,一路直奔涇河,到了河邊,撲通一聲跳入水中,顯化出本體。
不想這一幕被個賣餛飩的老頭子見到,失聲叫起來:「有人跳河自殺啦,快來人救!」
就有人聞訊趕至,有善水的下河撈了半天,毛都撈不著一根。
卻說螃蟹順著水路出到涇江主流,登時展露本領,駕馭起風浪,速度飆升,好不快活。它的心情,卻也是快活的:小公主說了,她休養生息,需要藉助民間香火念力才能完全康復,才能衝破封印。而要想得到香火念力,就必須立起神位,受人虔誠跪拜才行。
螃蟹明白她的意思,是想在涇河一帶做個河神。
小公主還說了,陳三郎那邊暫時不需幫忙,要調遣螃蟹回來,在身邊當一位先鋒頭領。順便能降服些小妖來,形成勢力,正所謂「蝦兵蟹將」是也。
換句話說,螃蟹將訊息稟告給陳三郎知道,就可以回來了,從此以後,占水為神,多逍遙快活。
它心情暢快,興風作浪,一路狂飆,倒驚得些江上過往船隻,紛紛調帆掌舵,穩住船身。
到了南陽府,螃蟹麻利地上岸,到僻靜處變化人身,然後大搖大擺入城,來到陳三郎租賃的宅子。
陳三郎和許珺都在,它唱個肥喏,拜見了兩人,就將小公主的話原原本本稟告,占水為神的計劃打算也全盤說了。
陳三郎聽完,點點頭:「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螃蟹卻還沒有走,而是從懷中掏出一物,足有巴掌大小,呈橢圓形,薄薄一片,隱隱閃爍著七彩光華。
「這是?」
螃蟹恭敬地道:「此物所載,乃是一份《真龍御水訣》,是小公主特地讓屬下帶來給公子的。請公子修習,掌握此法,可乘風破浪,水裡自由出入。」
說著,心裡大是羨慕。該門術法,堪稱妖族弄水術法中的頂尖秘籍,當真正大成,身軀如龍,豈是乘風破浪那般簡單?各種奧妙,難以言表。在洞庭湖,此法也只有龍族嫡傳才能學習,不想小公主竟拿出來讓陳三郎修煉。
要不是身上被中了死禁制,螃蟹拿著秘籍跑路的心都有了。
陳三郎大喜,伸手接過,拿著在手裡,覺得這薄薄一片有些沉手,仔細端詳,發覺應該是一片鱗片,難不成竟是龍鱗?那樣的話,不說功法,其本身都是一件難得寶物。
螃蟹又道:「公子,這正是小公主身上褪落下來的一塊鱗片,請公子貼身珍藏,在某些危機時刻,還能發揮奇效。」
陳三郎道:「我會的。」
許珺在旁邊聽著,既好奇又嚮往,不禁問:「我能學的嗎?」
螃蟹咧嘴一笑:「小公主說了,此法贈給公子,其他事宜任憑公子做主。好了,事情稟告完畢,我去也。」
告辭一聲,轉身離開,走得匆忙,生怕陳三郎會挽留一般。
陳三郎曬然一笑,見許珺眼巴巴看著自己,就晃了晃手中鱗片,道:「要不你先學?」
許珺嘴一撅:「人家小公主送給你的,你捨得?」
「呵呵,有什麼舍不捨得。又不是說你學了,我就不能學了。」
「算你有點良心,還是你先學吧,學會了再教我。嘻嘻,那到時候,我不也算是一名修士了?」
陳三郎笑道:「此謂雙、修也。」
聽出他言語裡的戲謔,許珺哼了聲:「又生賊心……」頓一頓:「我在城裡轉悠了一圈,特別附近四周一帶,都看了個遍,但沒有發現。」
陳三郎道:「肯定不會輕易暴露的,但敖卿眉這麼一說,我倒心中有底了。」
「掠奪命氣時運,聽著好玄虛,話說這人的氣數真得如同實物一樣,可以拿進拿出的嗎?父親卻終是說:人定勝天!」
陳三郎笑了笑:「人力命理,各有依據。無所謂有,無所謂無,依我看,都是不同的人對世間萬物不同的看法罷了。總結歸納,形成體系,便有了存在的道理。」
許珺聽得有點暈乎,卻也不鑽牛角尖:「那麼現在,你知道是誰要掠奪你的命氣運數了?」
陳三郎雙眼一眯:「具體還不清楚,等過些日子,自然就水落石出。這個天下,可能真要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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