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關島後方營地的最後兩天時間裡,衛燃和蘭迪以及威爾過的卻並不舒服。或者更準確的說,自從馬歇爾離開關島的第二天一早,他們三人便被幾個之前沒見過的軍官分別帶到了相距甚遠的帳篷里單獨詢問。
至於詢問的內容,自然是關於馬歇爾的事情。
這期間,蘭迪和威爾說了什麼衛燃並不清楚,畢竟他們之間連見面的機會都沒有,但他卻憑藉著當初和戈爾曼那學來的反刑訊技巧,自始至終都保持著沉默。
那些找他詢問的軍人自然不會用刑,但衛燃同時也知道,不管自己說什麼,都根本沒有辦法改變歷史,所以他唯一能的,便只剩下了長久旳沉默來回應對方的提問。
「維克多,我希望你能坦率的回答我們的問題。」
坐在對面的軍官語氣不耐煩的再次說道,「我們並不是敵人,並不會去陷害馬歇爾。」
「現在幾點了?」這三天時間一直沒說過話的衛燃突兀的問道。
坐在對面的人愣了愣,擼起袖口看了眼手錶答道,「晚上11點五十六分。」
「給我三分鐘的時間,然後我來回答你剛剛的問題。」衛燃再次說道,「現在能不能先給我來一瓶可樂?」
「當然,當然可以。」
這名同樣頂著少尉軍銜的軍人話音未落已經走出了帳篷,先後不過兩分鐘,便拿回來一瓶冰涼的可樂和一個瓶起子遞給了衛燃。
接過可樂直接用牙咬開,衛燃仰脖子灌了一大口,喃喃自語的用漢語嘀咕道,「你們這個時代的可樂還真特碼的好喝。」
「你說什麼?」那名少尉茫然的問道。
再次灌了一大口可樂,衛燃打了個嗝之後擺擺手,「沒什麼,現在幾點了?」
「11點58分」
這名少尉頭疼的答道,相比那位黑人牧師和那個年輕的擔架兵,這位有著獸醫綽號的醫療兵簡直向塊忘了長嘴巴的石頭一樣。
「你剛剛問的什麼問題來著?」衛燃說話的同時,抓緊時間再次灌了一口冰涼的可樂。
這名少尉壓抑著情緒重複道,「我說,我們並不是敵人,並不會去陷害馬歇爾,所以我們希望你能坦誠的回答我們的問題。」
「你們確實不是敵人,但馬歇爾在和那些老鼠廝殺的時候你們在哪?在他的朋友被那些老鼠當作食物的時候你們在哪?在憲兵隊的肖恩隊長和隨軍牧師湯姆在我的手術台上斷氣的時候你們在哪?我不在乎你們怎樣決定馬歇爾的命運,但我認為馬歇爾做的沒錯。」
說完了這一大段話,衛燃不等對方開口,再次問道,「現在幾點?」
依舊不等那名少尉張嘴,劇烈的白光便填滿了他的視野。見狀,衛燃喃喃自語的追了一句,「老子管你幾點了。」
「你說什麼?」還不等眼前的白光消退,耳邊便傳來了一聲熟悉的嗓音。
用力揉了揉眼睛,衛燃這才發現此時自己正坐在一輛威利斯吉普車上,而在自己的旁邊負責開車的恰恰是擔架兵蘭迪。再看看身後,剛剛詢問自己的則是黑人威爾,而在他的旁邊,還放著個碩大的木頭箱子。
低頭看了看自己手中拿著的一份報紙,其上的頭版頭條便是杜魯門總統最近簽署了《1946年就業法》的新聞。而在自己的腰間,竟然還掛著一個槍套,都不用打開,僅僅憑藉露出的手槍握把,他就已經分辨出來,那是湯姆的佩槍。
再看看四周,不遠處的港口停靠著大量的軍艦,街道兩側的植物和悠閒的行人也充斥著濃郁的熱帶風情。
「別看了維克多,我們馬上就要到湯姆家了。」
負責開車的蘭迪稍有些緊張的說道,「也不知道馬歇爾那個混蛋會不會遲到。」
「我想我已經看到馬歇爾了」
坐在後排的威爾伸手指向路邊,「那個混蛋肯定是馬歇爾!不過那個嬰兒車是怎麼回事?這個混蛋難道是開著嬰兒車過來的?」
衛燃循著對方的指引看過去,一眼便認出了路邊那個穿著花襯衫和短褲,頭上戴著墨鏡,同時手上還抱著個插著吸管的椰子,而在他的身邊,也確實如威爾說的那樣放著一輛帶有遮陽棚的嬰兒車。
「我也看到他了!」蘭迪說著,已經輕輕撥動方向盤靠了過去。
「馬歇爾!」蘭迪踩下剎車之後喊道。
聞言,站在路邊的男人摘下臉上的蛤蟆鏡看了一眼車子裡的眾人,講手中的野子隨手一丟,開心的和跳下車的眾人碰了碰拳頭,「蘭迪,威爾,還有維克多,很高興你們都還活著!」
「我們也很高興你也活著」威爾彎下腰往嬰兒車裡看了看,隨後便發現這裡竟然還真有個小嬰兒。
「馬歇爾,你不是被關進監獄了嗎?」蘭迪一臉活見鬼的表情問道,「這個小傢伙是怎麼回事?你在監獄裡認識的朋友?」
「我妹妹卡洛琳的孩子」
馬歇爾將嬰兒車裡的小傢伙抱出來給眾人看了看,語氣中帶著惋惜說道,「在知道格雷格的死因之後,卡洛琳就患上了抑鬱症,在生下這個傢伙不久就自殺了,那時候我還在監獄裡度假呢。」
「抱...抱歉」
「沒關係的」
馬歇爾幫著懷裡的小傢伙舉起手敬了個禮,「這個小傢伙叫布朗,是格雷格活著的時候給他取的名字,以後我會把他照顧長大的。」
「這么小的孩子跟著你,肯定會學壞的。」黑人威爾毫不客氣的說道。
「我現在也是上帝的信徒了」
馬歇爾從脖子裡拽出一個銀制十字架項鍊晃了晃,「雖然還是和以前已經經常找女人,但我確實已經是上帝的信徒了,就像當初我答應湯姆的那樣。」
提到湯姆,眾人先後陷入了沉默,只剩下了那個叫做布朗的小傢伙咿咿呀呀的說著他們聽不懂的話。
「說說這段時間的經歷吧」
馬歇爾將懷裡的孩子放回了嬰兒車,轉移了話題問道,「你們過的怎麼樣?」
「去年戰爭結束之後我和威爾就已經退役了」
蘭迪本想點上顆煙,但在看到那輛被他們圍在中間的嬰兒車之後,立刻又把剛剛掏出來的煙塞進了兜里,「在退役直線,我和威爾一直在關島的軍事基地服役,他扶著為上帝工作,我負責為那裡建設的機場工作。」
說道這裡,蘭迪卻忍不住笑了笑,「說起來你們不信,自從那裡的機場建好之後,我的工作從抬擔架變成了抬炮彈,去年戰爭結束之前丟到東京的那些燃燒彈就有不少是我幫著裝上轟炸機的。」
「我可以給蘭迪作證」威爾笑著說道,「那個混蛋甚至不止一次的試圖讓我給那些燃燒彈施加些詛咒什麼的。」
「你呢?」馬歇爾饒有興致的看向衛燃。
「對啊,你呢?」蘭迪接過話茬,「自從馬歇爾被帶走之後不久你也離開了關島,維克多,你去哪了?」
「我...」衛燃頓了頓,笑著答道,「我在馬歇爾離開之後不久就退役回到阿拉斯加了。馬歇爾,你呢?你這一年多過的怎麼樣?」
「我可比你們清閒多了」馬歇爾自嘲的說道,「那次事情之後我被踢出了軍隊,直到一個月之前我都還在監獄裡曬太陽。」
說到這裡,馬歇爾拍了拍腦門問道,「差點忘了正事,威爾,蘭迪,當時拜託你們幫我保管的東西還在嗎?」
「當然還在」
威爾說話的同時已經走到了吉普車的邊上,伸手打開了那個大號的木頭箱子。
這裡面的東西倒是不少,除了一個鼓鼓囊囊的帆布挎包之外,還有一套軍服,一頂鋼盔,以及一個衛燃異常熟悉的帆布槍包和一個帆布醫療包。
威爾拿出醫療包,從裡面抽出了一支帶有火焰燒灼痕跡的1911手槍,調轉槍柄遞給了馬歇爾,「這是肖恩隊長的佩槍,我一直好好保存著呢。」
接過手槍,馬歇爾拉動套筒檢查了一番,見裡面沒有子彈,直接將其放進了身邊的嬰兒車雜物袋裡。
直到這個時候,威爾才從那個醫療包里拿出了格雷格和他的妻子卡洛琳的合影還給馬歇爾,隨後又拿出了一本被塑封起來的聖經。
這本僅有字典大小的聖經雖然外面多了一層塑料膜,但依舊可以看到鑲嵌在上面的那兩顆子彈,以及早已氧化成了黑色的血跡。
「湯姆又回來了」
馬歇爾接過聖經的同時下意識的念叨了一句,隨後像是想起什麼似的笑著說道,「信仰上帝可真是一件痛苦的事情。」
「對你來說確實有些痛苦,但只要你信仰上帝,我們的朋友湯姆就一直都在。」
蘭迪說著伸手拍了拍箱子裡的帆布槍包和旁邊的鋼盔,「這些東西你還有印象嗎?它們可是當初你親自戳在湯姆的墓前的。」
「這些你們都帶回來了?」馬歇爾驚訝的問道。
「去年戰爭結束的時候,湯姆的遺體要被送回家裡,它也是最後一個離開關島的陣亡者。」
蘭迪嘆了口氣,「當時是我和威爾親自把他的棺材挖出來的,順手就把這些東西也帶回來了。」
馬歇爾拿起那頂殘存著鏽跡的鋼盔看了看,隨手又將其放了回去,「看來湯姆真的回來了。」
「他確實回來了」
剛剛一直沒說話的衛燃從腰間的槍套里抽出了那支看起來格外漂亮的1911手槍,「就連我這裡都有湯姆那個混蛋留下的痕跡。」
「他確實是個混蛋」
馬歇爾笑了笑,抬手指著不遠處十幾米外的一家武器商店說道,「就把車子停在這裡吧,然後我們去湯姆家的商店轉轉,說實話,我昨天就到了,但一直沒有勇氣去他家的店裡看看。」
「一起去吧,希望那位勞拉女士希望湯姆給他的禮物」黑人威爾不太自信的看了看木頭箱子裡那個鼓鼓囊囊的挎包,最終還是將它拎在了手裡。
一行人簇擁著馬歇爾推著的嬰兒車默不作聲的走到商店門口,齊齊的抬頭看著「費拉羅武器商店」的照片,不由的又想起了湯姆屁股上的那串紋身。
四人相互對視了一眼,隨後便再也沒有任何忐忑,排著隊走進了店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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