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喀勒要塞遭遇數倍於守軍的浸染襲擊,伯頓軍團長為了後方成建制部署的各族援軍能夠順利撤退帶領軍士死守要塞…」
「六日前失聯的月江防線確認失守,據撤退的白翎精靈描述,瑞安男爵臨時接替了被浸染的科爾斯軍團長,為了不讓戰線糜爛潰敗,導致浸染直線衝擊後方…他們向史萊姆王借用了元素精粹…」
為狄維克念戰報的書記官看著捲軸上的文字,頓了頓:「瑞安男爵帶領軍團殘部以自爆的形式炸開了月江,引江水暫時阻擋了浸染…獵鷹第七軍團全部殉國…」
……
書記官仍在繼續,坐在一旁的狄維克臉色愈發陰沉,伴隨著黑鴞在地圖上標點,看著那隨著日期不斷縮減的梭倫國境線,他十分煩躁,但好在這幾日情況有了些許好轉,讓的臉不至於陰沉。
但是對於軍團長們捨生忘死的舉措,他感到憤怒!
那些堪稱英雄的舉動狄維克只覺得愚蠢透頂,那是梭倫的精銳,而一個個軍團長,一個個爵士竟然帶領他們成建制走向死亡!
在書記官離開後,他一拳砸在沙盤上,大吼:「這群自我感動的傻子,梭倫的國土在淪陷,戰力在憑空消耗,整體實力在不斷衰退,我們在為其他種族做嫁衣!」
黑鴞以及大執政官們全都沉默不語。
狄維克指著北境蔓延而出的浸染路徑,看著那即將抵達梭倫富饒中部地區的浸染,狂怒不已:「中部的群山已是羅德米爾最後一道天然防線,我們過去二十日內,要塞淪陷十七座,戰線崩潰四十三條,各族聯軍協力像是一個笑話,浸染的效率愈發殘暴,他們到底在幫助什麼?」
一位大執政官寬慰道:「至少他們協助了我們遷走當地的居民,沒有讓浸染數量再增多,而且這四日內,各大戰線已經穩住了局勢,尚無淪陷報告。」
「可我們投向前線的兵力就像是往大海中潑水!」狄維克大怒,「他們被海水同化了,帝國的有生力量在這段時間急速損耗,已有六個軍團徹底被吞噬!」
狄維克猙獰的模樣讓執政官不敢繼續往下細說,只得繼續保持沉默。
他們都清楚地知道,與浸染的戰爭便是如此,常規的作戰方式對他們不起效果,唯有遠程打擊與召喚物兩項可以破敵。
而浸染,他們的攻擊手段是無形的精神污染,精神魔法學派至今沒有找到一個合適的防禦、反制手段,這也就導致了正面戰場極端畸形的態勢——各族聯軍只能協助防守,無法主動選擇進攻時間。
在與浸染的戰鬥中,目前為止發現的唯一的進攻契機便是魔力潮導致的魔法波動,在這期間浸染的精神污染將會消失,此時的它們只是一群任人宰割的靶子。
但這有限的時間也只足夠魔法師清理區域範圍內活躍的浸染,並且浸染在經歷了數次巨大損傷後,竟然開始在感受到魔力波動後開始撤退。
通訊塔、信號塔,這兩個從教國而出的,對浸染魔法師的代稱已經傳遍各族。
教皇安東尼奧與斯萊戈皇帝諾埃爾聯合發布了對浸染魔法師的觀察報告,表示浸染魔法師可以控制、並強化一定區域範圍的浸染,令他們的精神污染的強度、範圍增強,獵殺「通訊塔」在各戰線優先級為最高。
狄維克不清楚教國與斯萊戈是從何處得到的準確信息,不過實戰已經證明了他們對於浸染的了解正在加深。
狄維克希望與安東尼奧和諾埃爾進一步交換浸染信息,然而對方卻聲稱自己目前仍無新的收穫。
對於兩國統一的說辭,他的憂慮在加深。
通過對浸染魔法師的觀察,精神魔法各大流派已經在教國與斯萊戈的牽頭撮合下,艱難地放下了成見,一起研究。
就像是劇毒的解藥,浸染這個不斷肆虐,污染的瘟疫一旦被教國與斯萊戈找到了解決的辦法…他們是否可能將解藥緊握於手中,坐視各族在前線被損耗?
在指導下,斯萊戈與教國知道尋找通訊塔方式的各大戰線罕見的沒有一碰就碎,他們的召喚師與魔法師成功的進行了一輪又一輪的有效輸出。
成功經驗迅速在各大戰線傳播,這份由斯萊戈軍團長、教國大主教所提供的戰術手冊已經在今日一早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作為第一時間受到直接攻擊的梭倫,無論浸染何時離去,都將元氣大傷,四國間脆弱的平衡將會不復存在。
一位黑鴞在狄維克的眼神暗示下走了出來。
「埋藏在豐沛群山附近的楔子報告了異族們的異動,他們並未完全依照會晤時的約定集結精銳力量協助對抗,而是有意識地拖延時間,觀望著。」
伴隨著黑鴞報出的那一連串種族名單,在場的大執政官與法師塔首席法師們錯愕不已。
優勢種血族,高等精靈中的森精與黑暗精靈,海族中的碎冰海妖等等等等,都只是向教國與梭倫提供了上了年紀,或是實力普通的援軍,他們真正的有生力量從來沒有離開過族地。
科德佐恩的惡獸伯爵領也發現了異樣,拉文尼斯雖然如諾埃爾所評價的那樣,能力欠缺,但是卻不是個傻子,他十分清楚這群異族在思考什麼。
「讓火再燒一會,把房子燒得搖搖欲墜。」
浸染目前動搖的依舊只是人類四大國對於梅拉的統治,各族仍有退路,協作完全可以按照危急程度提供。
兩敗俱傷,漁翁得利,這便是一些異族的想法。
「我們必須做點什麼。」狄維克臉上的陰鬱與憤怒之色忽然一掃而空,仿佛剛才那個歇斯底里的人不是他。
被狄維克的怒火嚇得噤聲,又因為異族們觀望態度心生怨恨的眾人紛紛把視線投向狄維克。
一位法師塔成員恭敬地提出了自己的疑問:「陛下…您希望做些什麼呢?」
有人已經覺察出了狄維克今日召集眾人並非只是單純的讓他們觀賞他的失態,他真正的目的就埋在這忽然的轉折中。
「四大國,不能因為侵襲而被異族覬覦,我們不能讓他們作壁上觀。」
寒氣森森的話語一出口,房間的溫度迅速下降。
已經讀出話外之音的人渾身一顫,他們不敢直視狄維克,也不敢點明他想要做的事情,房間裡心跳聲匯聚成河…
終於,一位大執政官在狄維克眼神再三的逼迫下,走了出來。
他用顫抖而高亢的聲音說:「我贊成陛下的觀點,異族置身事外對於人族而言是滅頂之災,試想一下吧,異族入侵,衰弱疲憊的四大國無力抵擋,萬千子民將會面臨何等可怕的危局…那是不亞於浸染的恐怖!」
「我們要讓異族,也品嘗到同樣的痛苦!」大執政官揮動的拳頭十分僵硬,發現無人響應,面色凝重的他一咬牙,「讓浸染,出現在他們的國土之上!」
「一切,皆是為萬千民眾的未來!」
雖然已經猜到,但是真的聽到大執政官如此赤裸裸地說出,在場的每個人依舊毛骨悚然。
諾埃爾在會晤上說投放浸染只是為了逼迫各族認清現實,與四大國站到一塊…但自己的陛下狄維克,他如今的舉動不只是威脅!
狄維克眼神陰翳,冰冷地注視著在場的每一個人。
「哈蘭爵士的話不無道理,也許這會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這已然默許的話語中包含著更為赤裸裸的威脅。
一個又一個的爵士開始被點名。
「巴克爵士,您是否贊成哈蘭爵士的提議?」
「陛…陛下…」巴克爵士渾身顫抖。
「贊成,還是反對?」
「我…我…」巴克爵士看了一眼四周的黑鴞,以及低著頭的法師塔成員,咬著牙艱難地喃喃道,「贊成。」
狄維克又走向了另一位老爵士,滿頭細汗的他沒有能把沉默堅持多久,無力地點了點頭。
發出提議的哈蘭爵士似乎豁出去了,他振臂一呼:「這是為了整個梅拉的人族著想,是不忍子民重新受到異族奴役的遠見,異族之心昭然若揭,神明在上,他們定然能夠理解我們的決斷!」
慷慨激昂的話引來了應和。
「我認為沒有問題,異族消極協作已經違背約定。」
「為什麼要在乎異族的死活,難道留著他們吞噬我們的子民嗎?」
「這是懲戒他們違背盟約的必要舉動!」
「我同意!」
「我也同意!」
「你們放屁!」
在一片贊成與附和聲中,一個憤怒的聲音打破了「和諧」的氣氛,拄著拐的老弗雷德法師顫抖著從隊伍之後走上前。
「什麼為了人族未來,什麼懲戒違背盟約的必要舉動,別說笑話了,你們只是為了自己!」
老弗雷德把拐杖指向狄維克:「你,也只是為了自己的皇位。」
他哈哈大笑:「在座各位合適為自己領地的子民,梅拉的人族思考過?你們不都是只在乎自己的利益嗎!」
「老弗雷德,您是法師塔的一員,難道您的前輩們沒告訴你,他們已經有了決定?」
老弗雷德渾身魔力繚繞,黑鴞們迅速組成人牆將狄維克阻擋在身後。
「他們是他們,我是我。」
「你也是有家人的吧。」黑鴞之首從幕後走向台前,輕聲提醒,「狄維克陛下寬仁,也許一切還能轉圜?」
「當你提起我的家人時,已經證明,你知道自己維護的是一個什麼醜陋的國度…你比我清楚投放浸染到異族領地之上意味著什麼!」
「你也清楚,今日把這些失去領地被迫流亡的執政官召集至此就是為了讓他們背負狄維克的罪孽…一旦事發,他們就將是替死鬼!」
狄維克面色鐵青。
「為何他們會附和…因為他們都清楚的知道,你們踐行的是這個龐大帝國的意志,一旦說不,他們在國都的家人必將流血…狄維克,身為一國之主,敢做不敢當嗎!」
白髮的老法師這一聲喊得中氣十足,聲若雷霆。
法師塔的首席們已然默許,為此他們不得不為狄維克站台。
「老弗雷德,你什麼時候是善人了,您盤剝自己的學徒,讓他們為魔法實驗獻身,致殘時可沒有如此正義感。」
面對此等揭老底的行為,老弗雷德沉默了一會,再抬起頭時,他渾濁的眼睛裡露出了微弱的光。
「我只是不希望,人類與異族再度迎來長達百年的混戰。」
「也不希望未來生活在這片土地上的人會聽到異族以此諷刺人類…」
「輝煌時代只剩下最後這脆弱到幾乎沒有的一點底線了…過往無論發生什麼,異族與人類始終不大範圍興起兵戈…他們時至今日仍然願意在人類危急時刻來到人類的國度,坐下來與我們討論,給予一定程度的協助…這都是輝煌時代的遺澤!」
老弗雷德怒髮衝冠,悲憤地大喊:「它,已經不起我們損耗,狄維克,你的做法不僅會讓梭倫跌落深淵,也會讓梅拉再起戰亂,永無寧日!」
狄維克一揮手:「黑鴞!」
烏壓壓的黑鴞圍了上去,在將失去領地的大執政官們押走後,黑鴞之首向老弗雷德施了一禮。
「我們踐行的是,帝國的意志。」
「你們的名字源於梅利亞斯…」老弗雷德戲謔道,「現在,你們也變成了他們。」
老弗雷德燃起全身魔力:「來吧,黑鴞,殺死我,去完成那件必將毀滅梭倫的罪惡之事。」
「縱使我的一切將被你們抹去,但我無愧於心。」
「而你們,必將遺臭萬年!」
……
……
鮮血未乾,狄維克負手而立,面對前來復命的黑鴞,淡淡地下令:「戮屍,嫡系盡數絞死,其餘打為奴隸」
黑鴞遲疑了一會,領命而去。
這事他們已經幹得很熟練了,不會再有一絲一毫的愧疚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