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9章 廖府捉妖
天色漸漸昏暗下來。
起初眾人打著火把只是為了壯膽、驅邪避陰,後來卻要靠火把來照明了。
廖家宅院今夜無比熱鬧。
眾人耐著性子尋找,任何一個角落也不錯過,就連鼠洞也得想辦法撬開,看看那金蟾有沒有躲在裡邊。
不僅找東西要小心,走路也得小心。
廖家眾人想到下午仙師說過的,那金蟾若非躲藏了起來,便是會什麼障眼隱身法,所以經過一番商議,研討對策,最終在宅院裡里外外都灑了一層薄薄的麵粉,如今他們自己走進走出也得倍加小心,只能踩在之前的腳印上。
白天還好,天色一暗,每次走進走出,便只得將火把燈籠拿低,照著地上的腳印才行。
「找到了嗎?」
「沒有!」
「這東西會躲在哪呢?」
「找仔細一點!那東西走起來不方便,原先要挪動位置,都是叫我們搬它,不可能跑得太遠!」
「都找遍了……」
眾人焦急而又無奈。
甚至隨著時間流逝,自己如此努力而又沒有結果,先前鼓起的狠勁和勇氣也在慢慢消退,有些人內心開始有些打鼓了。
三花娘娘依舊坐在院牆上,面無表情,只低頭盯著下方進進出出的眾人,暗中觀察,默不作聲。
一個鬚髮皆白的老者坐在椅子上,也扭頭打量著自家後人,見他們久找不到,沉默了下,忽然一挑眉,以拐棍敲地,怒道:
「都給我找!不准偷懶!那東西跑不出這房子!老二去給我抱柴來,老大去把家裡值錢的東西清點一下,全部拿出去,要是今天晚上還找不到,我把這宅子燒了,也不再受它禍害!」
「爹……」
「家主!」
眾人聞言頓時大驚,連連相勸。
就連那些在門口看熱鬧、不敢進來的街坊鄰里也是大驚。甚至坐在院牆瓦檐上的女童也不禁一愣,低頭把這老人盯著。
「不准廢話!比起全家老少被那東西折騰死,一間宅子又頂幾個錢?大不了再建就是!我們屋後頭就是陽江,左右離街坊多少也還是有一段距離,燒不到別人那裡去,怕什麼?」
老者聲音雖沙啞滄桑,說話也有些囫圇了,可他的話仍在院中迴蕩,所有人都聽得見,而話中的氣魄更讓人敬佩。
隨即院中更亂了。
眾人找得越發仔細越發慌張,間或有人搬出金銀財物與名貴家具,又有人搬進乾柴。
三花娘娘在院牆瓦檐上已經坐得有些無聊了,不由換了個姿勢,從端端正正的坐著變成了用手撐著下巴,依舊盯著下邊,但是已經忍不住打呵欠和眨眼睛了。
就在這時,她忽然一愣。
隨即刷的一聲,她扭過頭,直直盯著院中一塊空地,那裡空無一物,她卻眼睛都不眨一下。
看了幾眼,又瞄了眼那老者,若有所思。
隨即繼續盯著院中,目光緩緩移動。
可她所看之處仍舊空無一物。
院中老者也依舊坐著,不時看她一眼,院中眾人則依舊來來往往,仔細尋找,可都沒人發現異常之處。
三花娘娘目光緩緩移動,頭越來越低,直到她的目光聚焦之處已經從院子裡面來到了靠近門口的位置,頭也低得很深了,這才抬頭與那老者對視一眼,又看了看周圍其他人,開口說道:
「你們不要被它跑了!」
聲音清清細細,算不得洪亮,但同樣瞬間吸引了眾人的注意。
這是她自進了這間院門、跳上院牆開始,說的第一句話。
那坐在院子正中主持大局的老者本就一直在看她,聞言也立馬用拐棍敲地,開口喊道:「多看地面上的腳印!」
老者威信很高,眾人聞言,立馬照做。
一根根火把立馬垂下,燈籠也放低,全都貼近地面,眾人紛紛彎腰,在地上仔細尋找。
「不對!」
忽然有個眼尖的人發現了不對。
倒不是在空地上看見了憑空多出來的腳印,而是在他們原先踩過的地方,本身有人的腳印,麵粉倒也沒有被完全抹淨,只是腳印中的麵粉變得很少了而已,可在一串模糊不清的腳印上面,卻又多了幾個細小的點,像是手指按上去的一樣。
本就模糊不清,斷斷續續,又是夜晚,不仔細看根本看不清。
那名男子正看到這裡,前方大腳印中又憑空多出幾個模糊的小腳印,間隔都很短。
「啊!」
男子頓時被嚇得後退兩步,指著前方,大聲喊道:「在這裡!」
一句話又引得不知多少人回頭。
「在哪?」
「在這!看不見!」
「呼……」
頓時有人舉著火把掃過來。
明明是貼著地從空氣中掃過,從一個腳印上邊掠過的時候,卻好似撞到了什麼沉重而堅硬的東西——
「嘭!」
一聲悶響,火星四濺。
「咣咣咣……」
有金屬物體在地上滾動的聲音,連著滾了好幾圈,地上薄薄一層麵粉也顯出了它滾動的軌跡,似乎並不怎麼圓。
「在這裡!」
「看不見啊!」
「撒麵粉!」
「麵粉!」
「它在跑!」
那邪物一陣慌亂,也顧不得再沿著人的腳印走、隱藏行蹤了,開始往門外跑去,地上薄薄一層麵粉,被它踩出許多腳印,每個腳印都只有指甲蓋那般大小,像是手指按出來的,推開沾走的麵粉並不明顯。
「它要跑出去了!」
「麵粉來了!」
「它撞到我腳了!」
有人端著一盆麵粉跑了過來。
有人連忙關上了大門,而門外原本還在看戲的鄰居早已如避蛇蠍、倉皇離去。
「呼……」
院中忽然起了一陣陰風。
陰風吹過之處,原先就住在廖家宅院中的人頓覺胃中一陣抽搐,忍不住一彎腰,哇的一聲,從嘴裡吐出黑水。
「嘩啦……」
黑水腥臭難聞,像是肉類放入桶中大熱天發酵出的水,一落地便濺得到處都是,風一吹,滿屋子都是腥臭難聞的味道。
隨即眾人只覺腹如刀絞,痛苦不堪。
那名端來麵粉的人也是如此,手中一下失了力道,麵粉盆咣當一聲落在地上。
而那些來幫忙的遠近親戚、花錢請來的江湖武人則不受其擾,最多只覺一陣寒意。見那麵粉盆落地,麵粉也灑了不少,一名中年男子反應迅速,連忙過去端起面盆,往前邊潑灑,有一名江湖武人見狀也反應過來,伸手去捧地上的麵粉,同樣往前灑去。
吐黑水的還在吐,麵粉也已落地。
麵粉粘上黑水,立馬有了黏性,勾勒出那道正在爬動的身影。
巴掌大小,隱約辨出,是個蟾蜍。
只是它卻爬得很慢,動作僵硬。
「在那!」
又一群人撲了上去。
坐在院牆上的女童不禁揉了揉鼻子,露出嫌棄的表情,卻不肯移開目光,而是依舊目不轉睛的盯著下邊,看眾人捉金蟾。
只是不知怎的好多人伸手去抓,卻要麼抓在它的左邊,要麼抓在它的右邊,手要麼靠前了,要麼落後了,就是摸不到它。
反倒是一群人頭撞頭,撞得不輕。
女童面露疑惑,看得認真,也露出思索之色,隨即喊道:
「假的,別看。」
聲音清清細細,然而底下一團亂糟,根本沒有幾個人聽得見。
倒是那老者連忙用拐頓地,一邊吐著黑水,難受不已,一邊還扯著嗓子喊道:「都閉上……眼睛,用手摸,不要看它!」
眾人聞言都不解,卻也有人聽說。
說來也奇妙——
這把眼睛一閉上,胡亂的摸,反倒摸到了那金屬的冰冷的蟾蜍。
膽小的刷的一下就把手縮了回來,膽大的卻抓著不放,它若掙扎,便與它角力口中呼喊,叫別人一起來抓。
更奇妙的是,體弱者根本摸它不得,摸著只覺透骨的寒,像是冬日將手伸進了冰水裡,寒意如刀,刮人的骨頭,只稍一抓著就會下意識觸電式的將之撒開,即使體魄強壯的人,也只能拿上一小會兒。
再加上金蟾還會動,力氣不小,在手中掙扎,根本沒人拿得住它,只好不斷換人。
「我來!」
一個氣血旺盛的武人走了過來,一把將之捧住,任它如何掙扎也不放手。
蟾蜍在他手中漸漸顯出真身。
乃是一個遍體黃銅色、巴掌大小的金蟾雕像,身上沾著麵粉,嘴巴一張一合,舌頭一進一出,四肢不斷蹬著。
隨即這蟾蜍噗的一聲,竟從身上散出黑煙,黑煙腥臭,蝕人皮膚,讓人拿不住它。
三花娘娘見狀神情一凝,整理了下身上褡褳,剛想從院牆上跳下來,就聽那江湖武人冷哼一聲,將之摔倒在地,隨即找來剛才裝麵粉銅盆往地上一扣,便將之牢牢扣在了裡面。
這時原先吐黑水的人不知是吐完了,還是那邪物不再作怪了,已經不再吐了,也慢慢緩了過來,都看向那武人和銅盆。
銅盆如金,被他踩在腳下。
裡頭隱隱傳出一些動靜。
廖家是開書鋪的,不少人看見這一幕,心中閃過的念頭都差不多——若將之記下來,寥寥幾筆,興許也是個玄奇的好故事。
「抓到了!」
「英雄!厲害啊!」
「了不得!」
「總算抓住了!」
眾人一時都興奮不已,連聲誇讚。
莫說他們,就是三花娘娘也很吃驚。
原先看見那金蟾身上冒出黑煙,總算是能傷到人的本事了,她還以為這些人應付不了,準備下去幫忙,卻沒想到,這些人竟只用了一個銅盆就將之罩住了。此刻黑煙仍從底下隱隱散出,卻幾乎已傷不了人。
「現在該怎麼辦?」
眾人全都看向中間的老者,隨即又隨著老者的目光看向院牆上的女童。
三花娘娘猶豫了下,還是跳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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