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昂州五雄原有六個
「道士。」
「嗯?」
「三花娘娘已經讀了一百遍了,怎麼還是不知道其中的意思?」
「真的?」
「真的!三花娘娘害怕數錯了,所以讀了一百多遍!」
「原來如此。」
「怎麼還是不知道其中的意思?」
「那可能是我疏忽了。」道人想了想才想起,「忘記告訴三花娘娘了,古話裡面的百啊千啊,一般都是虛數。」
「虛數~」
「就是虛假的一個數,一百並不是真的一百,一千也不是真的一千。」
「那是多少呢?」
「是指代很多的意思。」
「指代很多~」
「書讀百遍,就是要讀很多遍的意思,並不是真的一百遍。」道人耐心講解,「有的是一百遍,有的是一百多遍,甚至一萬遍也可能。」
「!」
「不過三花娘娘不必著急。一來此事與修行一樣,不可操之過急,想要一天讀完的話,讀再多遍可能也不行。要順其自然。」道人一邊走一邊伸手摸身邊小女童的頭,暖呼呼的,「二來嘛,詩詞不見得非要有個明顯的意思,有時只懂其中意境,就已經可以了。」
「聽不懂。」
「慢慢自然會懂。」
「哦……」
正在此時,前方已出現了幾名江湖人。
幾人都穿著粗布麻衣,沿著山路無聊的走著,左看右看,不時有一個人衝上旁邊的高處,伸長脖子往茂密的草叢中看一眼。
儼然一副搜山、碰運氣的姿態。
「前面有人了。」
女俠壓低聲音提醒著宋游。
「這幾人有些面熟。」
「昨天下午就碰見過。」
「原來如此。」
女俠想提醒他不要露怯,坦然一些,也許還能矇混過關,但瞄了一眼道人,卻發現他從容依舊,連步伐呼吸都一如往常,哪用自己提醒?
女俠還想與他商量一下一會兒的應對之策,若是發生了衝突,怎麼樣可以最簡單快捷、乾淨利落的解決掉衝突,但瞄了這些人一眼,覺得就算不是江湖上的小雜魚也不算頂尖的高手,這道人有太尉府的手筆在前,又如此從容,想來也無需自己操心。
於是只與他並肩走著,看向前邊。
在宋游一行人看見這幾名江湖人的時候,這幾名江湖人也看見了他們。
初時不覺得有什麼,只覺得宋游這一行人也有些面熟,但很快就發覺了不對,因為宋游的身後背了一個半人長、裹著油布的木匣子——來這山上的江湖人對這種長條的包裹匣子可是警覺得很。
當即有人扯了扯身邊同伴,將幾人都聚在了一堆,停下腳步,面面相覷幾眼,隨即瞄著走來的一行人。
一個拄杖的道人,長得年輕。
一個蒙面女子,手提長刀。
一個小女娃,嬌小可愛,吹著哨子,用一雙純淨的眼睛看他們。
還有一匹比驢子也大不了多少的矮馬。
這一行人與他們越走越近。
幾名江湖人站在原地,幾乎隨著他們的靠近而轉動著頭,有人一直打量著他們,有人目光死死的盯著道人身後的包裹,分工十分明確。
吳女俠可以很敏銳的察覺到,這幾人中,雖還沒有人將手放在刀柄上,所有人卻都已經緊繃了起來,蓄勢待發。
「幾位……」
沒有人願意一上來不知底細的就拿命來拼,有個年紀大些的江湖人便走了出來,露出滿面笑意,拱手問:「昨日才上山,這就下山了?」
「是啊。」道人也行禮,「沒找到神醫。」
「兩次相見,也是有緣,還沒自報過家門,也沒問過幾位尊姓大名,算我不對。」江湖人說著,又朝他們一拱手,「在下姓朱名奎,此乃在下的四位結義兄弟,江湖人抬舉我們,送外號昂州五雄。」
說完他身後也有兩人報了名號。
還有兩人似是性格較冷,或是大致知曉之後的事,不願搞這些,只看著宋游一行人,沒有說話。
「在下姓宋名游,不是江湖人,是一名道人,原在逸州靈泉縣陰陽山修行,攜童兒雲遊至此,聽說長京有神醫,特來尋訪,以增見聞。」
「原來是宋先生,幸會啊。」
「幸會幸會。」
「先生身後這位是……」
朱奎看向了宋游身後持刀的女子。
昨日便有察覺,這位恐怕不太好惹。
「吳所為,無門無派。」
「女俠不像無門無派啊。」
「不願說,就別問了。」
「好好好,不問不問。」朱奎連連擺手,好像很好說話,隨即眼睛一眯,看向了道人背後,「不過先生背後背的又是何物呢?昨日上山,沒見到幾位身上有這麼一件東西啊。」
「友人託付之物。」
「原來是友人託付之物。」朱奎咧嘴一笑,滿口大黃牙,「既是友人託付之物,還包裹如此嚴實,於情於理,我等本不該查探……只是先生也知曉我等在山上搜尋一件寶物,寶物珍貴,比命還貴,不知先生能否打開讓我等看看?」
剛一說完,又立馬接上一句:
「不是為難先生,看完之後,不是我等所尋的物件,無論是什麼,無論價值再高,我等只當沒有看見,立馬賠罪離去!」
「正是諸位所尋的物件。」
道人抬手與之行禮,誠懇告知。
「!!」
就是這麼一句誠懇的話,甚至語氣都溫和如初,其中意思卻是如此直白,一群江湖人瞬間便緊張了起來,盯著那行禮的道人,伸手摸刀。
有人才剛伸出手,有人已摸到了刀柄,有人把刀拔出半寸,可也僅限於此了。
所有人的身形動作戛然而止。
畫面似乎按下了定格。
五個人全部定在原地。
甚至每個人的神情都還保持著原來的樣子,或是驚訝,或是震怒,或是兇狠,眼神看向不同地方,全都定格於此,細細看去,頗為有趣。
吳女俠見狀一驚:「定根法?」
「然也。」
「厲害啊道長。」
依然是這麼一句,配上她輕鬆的語氣,聽起來一點不像誇讚或恭維,只像一句口頭禪。
「嗚嗚嗚~」
小女童吹著哨子,走到其中一人面前來,仰頭盯著看。
正在此時,又一道破空聲。
「噗!」
一支箭矢從遠處飛來,劃破長空。
十丈之遠,瞬息即至。
「嗤!」
女俠抽刀揮砍只是一瞬。
說時遲那時快,常人遠遠反應不過來的時間中,雪亮的刀身已到了宋游面前。隨即便是啪的一聲,這支箭已被長刀精準的攔了下來。
「多謝女俠。」
宋游露出笑意,與她行禮。
吳女俠卻不管他,持著刀身影一閃,已沿著箭矢飛來方向追了上去。
宋游笑意越發濃郁。
這個世界的武人雖沒有凌空虛度、刀裂山河的本領,但修道之人也不是萬能的,多數只是學些玄門手段。說起來,這個世界上九成九的修道之人在爭鬥中都不見得能穩贏江湖武人。
修行玄門中人的手段自然玄妙,令武人防不勝防,但他們自身也難以抵擋得住武人的刀劍。
哪怕有道人能開壇祈來風雨,有道人能伸手招來雷霆,有道人能輕易降伏厲鬼,只要沒有練就刀槍不入的本領,沒有別的保命手段,被一刀砍了腦袋、被一箭射穿了身子,該死還是要死,美其名曰兵解,其實死在刀槍棍棒下的修道之人那麼多,有幾個真的死後得道了?
人生百年,道法難學,少有人能面面俱到。
因而這位女俠表面放鬆,其實一直保持警惕,就是防備著暗中偷襲,怕自己這個法力高強的道人被人家用暗箭給射死了。
宋游不是那九成九,也該謝她。
片刻之後——
伴隨著一陣求饒聲,吳女俠拖著一個胳膊比腿粗的壯漢回來了,隨手將壯漢往他腳下一扔,這才回了句:
「不客氣。」
宋游看向地上的壯漢,笑著問:「足下也是昂州五雄之一?」
「是……是……」
「原來昂州五雄有六個啊。」宋游點頭說,「幾位心思巧妙。」
「道爺饒命!」
「足下那一箭可是直奔在下的心門而來,在下怎麼饒恕足下呢?」
「道爺饒命啊!啊對!小人瞄的腿!喵的腿!都怪小人箭術不精!」壯漢說著連連磕頭,「道爺饒命道爺饒命……」
「妙啊。」
「小人所說句句屬實!道爺饒命啊!」
「在下不愛殺人,只問足下一句,回答對了,在下就繞過足下。」宋遊說道,「回答錯了,就以一還一,請足下回歸天地。」
「道爺饒命!」
「答對即可。」
「……」
「足下殺過人嗎?」宋游停頓一下,又補一句,「無辜之人。」
壯漢心中一驚,卻是連忙磕頭磕得更勤快了,回答道:「道爺明鑑,小人最多做些偷雞摸狗、為難人的事,哪裡殺過無辜之人……倒是有次路邊遇到山匪不放我們走,拼殺起來殺了幾個,不過若不殺他們,死的可就是咱們了。」
「足下可有說謊?」
「句句屬實!句句屬實啊!」
「抬起頭來。」
「……」
壯漢慌慌張張的抬起頭來,看向道人。
目光剛一對視,便是一驚。
那目光平靜如水,也廣闊如海。
「殺過無辜之人嗎?」
道人又問一遍,聲音依舊。
壯漢的心中也好似多了一片海,初時風平浪靜,可很快起了波瀾。小的為波,大的為瀾,大大小小千重萬重,每一重拍打著濺起水花,或大或小都是道人的那一句問話,使他呆住,說不得謊。
「殺過……」
「多少?」
「兩個……三個……」
「篷……」
一陣火焰從內而外,席捲了他。
「啊……」
慘叫聲頓時響起。
女童離他很近,覺得奇異,明明有火卻不覺得燙,不由小心翼翼的伸手去摸,也什麼都摸不到,再想看時,已被道人拉到身邊蒙住了眼。
可這火卻實實在在,將壯漢燒得在地上打滾,痛呼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