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年9月27日,南陽影視基地西南。
秋日的清晨,穆羽從床上醒來,望著屋頂呆了一下,隨即麻利的穿衣起床,將被褥整理好,下樓與父母打過招呼,出門晨跑。
一路上,不斷有相熟的人打招呼:「小羽跑步啊。」穆羽都微笑回應,徑直向西,沿著小道往林區前行。
一邊跑一邊觀察途中景象,自語道:「變化好大。」
這是自然,八年過去,變化當然大。
八年前,他還是葉文,為了拍攝《火燒阿房宮》,在這裡大興土木,幾個月的時間,讓這片人跡罕至的山區變了模樣。但那時的變化,僅限於阿房宮附近,尚未來得及在周圍聚集起各色產業人群,如今八年過去,影視基地攤子越鋪越大,無形中吸引了形形色色的生意人前來討生活,像穆羽的父母,就是靠著給劇組送盒飯起家的。
南陽是個好地方,歷史悠久,名人眾多,其中最有名的,便是諸葛亮了。穆羽至今還記得《出師表》中的那句話:臣本布衣,躬耕於南陽,苟全性命於亂世,不求聞達於諸侯。
這是他第一世學過的課文,但重生之後,就再也沒讀到過,原因無他,他現在所在的世界,是一個被穿越者改變過的位面,而且不止一次。
第一次改變就發生在漢末三國時代,統一北方的不再是曹操,而是一個叫秦湍的傢伙,並進而統一天下,建立了一個叫「涼」的王朝。
順便說一句,這位叫秦湍的穿越前輩是一個女人。
第二次改變發生在民初北洋時代,歷史的慣性使得中華大地終究還是走上了原來的老路,在那場三千年未有的大變局中,迅速向亡國滅種的深淵滑落。從眼花繚亂的救國理論中脫穎而出的,依然是穆羽所熟悉的紅色路線。
一對穿越而來的青年男女組建了中國最早的紅色團體,經過近30年的奮鬥,終於在1947年建立新中國,確定了這個位面的基本格局。
兩位穿越前輩乾的還不賴,外蒙和台灣都收了回來,所以這個位面的中國,國土面積多達1120萬平方公里,位居世界第二。經濟也要好上不少,gdp大概是另一個位面的兩倍左右,跟歐美日韓這些發達國家相比自然還要落後許多,但對穆羽來說,這卻是十分可喜的。
同樣落後的,還有軟實力。最直觀的體現,便是影視娛樂產業的不發達。而由於那兩位穿越前輩乾的太給力,香港和台灣都提前收回,直接導致在另一個位面威名赫赫的東方好萊塢消失不見。功夫片這個種類依然產生了,但港片卻從一開始就不存在。
至於那些大名鼎鼎的港台明星,也大半沒了蹤影,依然出名的幾個,如林清霞等,一開始也都是正兒八經的體制內文藝工作者,有相應的級別和待遇,拍的都是字正腔圓的國語片。
當然,失之東隅收之桑榆,港台地區的娛樂產業固然沒像另一個位面那麼熱火朝天,大陸的娛樂產業卻也沒像另一個位面那麼稀鬆落後。得益於相對發達的經濟,這個位面的中國人在娛樂方面的需求也更大,催生了許多藝術價值很高的文藝片,和在市場上獲得巨大成功的商業片,即便在世界範圍內,華語電影也有一席之地。
從1977年到1987年,這是華語電影最輝煌的十年,每年的票房總額都超過40億,最高值出現在1983年,全年票房總額高達52億,以當時人民幣對美元5:1的匯率換算,這就是10億美元,相當於美國電影票房總額的四分之一還多。
巔峰之後自然就是下坡路,中國電影市場突破50億,也就只有那麼一次而已,之後就是逐年下跌,在1988年跌破40億。等到1990年穆羽第一次重生,以葉文的身份出道的時候,全國電影票房就只有35億了。
造成這種狀況的主要原因是電視機的普及,如同50年代末的好萊塢,黃金時代的餘暉尚未散去,奧黛麗·赫本、伊麗莎白·泰勒這些巨星風華正茂,成千上萬的電影人便面臨著失業的窘境——觀眾都被電視劇搶走了。
與之前的好萊塢相似,進入90年代,中國的電影業也是一片凋零。那時候的人民幣經過幾年貶值,對美元的匯率已經上升到8:1多,35億人民幣就是4.5億美金,連1983年的一半都不到了,而同時期的美國,卻從1983年的37億增長到了1990年的50億美金,是中國的10倍有餘。
華語電影成了夕陽產業,電影從業人員的前途也是渺茫難尋,正是在這個時候,葉文一腳踏入了這個圈子,用自己的金手指,攪動起了華語電影這一池春水。
正如另一篇報道所言:葉文是華語電影最後的輝煌。
即便某人已經久經考驗,臉皮超厚,看到這句話也不由有些不好意思。不過說出這話的人底氣十足,聽到這話的人也大都非常贊同。由於《火燒阿房宮》的成功,1994年的中國電影票房重新回到40億這個區間,讓華語電影人大受鼓舞,似乎看到了重振中國電影市場的希望。但隨即,葉文遭遇槍殺,這種希望也一同化為泡影,再加上vcd這個大殺器的風靡,盜版橫行,到1998年,全國只收下25億票房,即3億美金,還不到同期美國的二十分之一,可謂慘不忍睹。
當然,慘不忍睹只是對這個位面的人來說,穆羽可是見識過大陸票房跌破10億人民幣的慘狀的,25億對其他人來說很少很少,甚至如喪考妣,對他來說,卻是個不小的數字。
更何況,跌落谷底之時,便是觸底反彈之日,之後的兩年,市場回暖,到新千年來臨之際,票房總額重新達到30億,去年,也就是2001年更是達到了34億,這個數字,讓中國電影人都鬆了口氣,而據相關機構給出的消息,樂觀估計,今年的票房總額有可能再次達到40億。
這些消息都是他這幾天從網絡上看到的,八年的時間,世界變化很大,中國變化尤其大,從9月21日二次重生到現在,短短几天能搜集到的信息很有限,並不足以讓他對當下的狀況有一個全面的了解,這種事情急不來,只能從長計議。
二次重生,讓自己失去了很多,也得到了很多。不管以前的自己有多輝煌,現在都已毫無意義。那個名叫葉文的大導演已經死去八年,現在自己的身份,是一名22歲的三流本科畢業生。走出校園已有三個月,目前還是無業游民,窩在家裡當啃老族。
很顯然,眼下最重要的,就是找一份工作,養活自己。
那麼,找什麼樣的工作呢?
穆羽跑到終點,轉身回返。小路蜿蜒前行,一路通向南陽影視基地,那是自己一手打造的影視王國,國中最富盛名之地,便是那座巍峨宏偉的阿房宮,即便隔著重重林木,穆羽也能看到宮殿的一角,那裡是自己的登頂之處,也是殞身之所,封印著自己最宏大的野心。
那野心就像五行山下的孫猴子,歷經寒暑,不改初衷,只待有人施以援手,重獲自由,再戰江湖。
穆羽深呼吸幾口,抹去臉上細汗,一步一步回到了影視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