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隊長，您喝水。」
「崔隊長，受累抬抬腳，我給您把皮鞋擦一擦，您先踩著這雙拖鞋，很快就完……」
「崔隊長，咱分隊今天的任務數，您過過目？」
一大早晨上班，崔石就跟大爺似的，在沙發椅上一坐，自有隊裡的犯人鞍前馬後伺候著，一個個低眉順眼比奴才還奴才。
「這……小崔這日子過得，簡直就是神仙啊！」
丁鑫跟楊定高瞅著眼熱，卻羨慕不來，這是人家的本事。
「要都像小崔這麼幹，咱這份工作還有個啥的壓力，成了養尊處優的大少爺了。」
丁鑫提起話頭，苦笑道：「楊哥，你說咱這麼多年的監管幹成現在這副德行，被小崔一比，我怎麼總有一種想辭職不乾的衝動……」
「咳，你就想辭職？那我怎麼辦？」
楊定高彈了彈菸灰，笑道：「小崔是個異類，但對咱們監區來說可是個寶貝啊！遠的不說，就說你隊裡的高波吧，如果不是小崔跑了趟崇明島，恐怕現在最起碼也得占個嚴管隊指標吧，弄不好都已經自殺成功了，那你今年的優秀公務員又不好拿了。」
「可不是！」
這事兒丁鑫還是認賬的，又高興起來，「有這麼個定海神針，我看老馬都輕鬆了不少。十三監區的老李，聽說出事了？」
「嗯。」
楊定高猛吸一口煙，吐出一口濃重的煙霧，語氣沉重了些，嘆道：「老李和老馬差不多歲數，都是快退休的人。十三監區那監管環境……大家都懂，老李幾次推擔子都推不掉，終於還是沒熬過最後這幾年，硬是被犯人的事折騰得犯了心臟病，據說明天做心臟搭橋手術吧，到時候咱得去看看。」
「楊哥，你好像在老李手下幹過吧？」
「嗯，剛入警的時候老李就是我直接領導，跟他學了很多東西。後來他因為業務出色調去了十三，可那地方……太折磨人了！」
現在崔石負責的第三分隊四五十名犯人，完全對這位崔隊長敬若神明，不但沒有半個扎刺鬧事的，而且勞動任務完成得又快又好，把丁鑫和楊定高的分隊碾壓了好幾條街。
至於獨立分隊裡的那幾個人，就更不用提了。每天跟上了發條似的專心釀酒做工，就算是養兒子也養不了這麼聽話。
崔石喝著茶，看著廠房裡熱火朝天的勞動場面，雖然不操心，但卻也有遺憾。
哎！
該談的都談過了，該轉化的也都轉化了，剩下零星幾個老頑固一時半會兒也沒轍。收集不到新的功德之力，我這身外化身的法門，很難更進一步啊。
「小崔，監獄長有請！」
正覺得日子無聊，門口忽然露出丁鑫那顆大腦袋，擠眉弄眼地笑道：「吳獄長可能是看中你，要提你做監獄長助理吧，三天兩頭就打電話來找。」
自從發生了勇闖女廁所事件，丁鑫跟崔石的關係更隨意了些。
「嗯，要是提我做助理，我肯定給監獄長提議，把你調去生活監區，那才是你嚮往的寶地嘛！」
「哈哈哈，不用不用，調去生活監區我倒是高興了，你嫂子非得來上訪不可，天天嚷著讓我減肥，生活監區那地方完全沒可能減得下來嘛，那裡的犯人都滿肚子油水！」
「丁哥啊，這可不是我說你，你……該辦的事兒不能落下啊。嫂子讓你減肥只是個表面因素，你要善於挖掘深層次原因，為什麼需要減肥呢？是不是什麼地方做得不到位，肥肉究竟影響了什麼地方的和諧穩定？」
崔石一連串的問號丟過去，自己穿著拖鞋就往監獄長辦公室溜達。
丁鑫琢磨半天才回過味來，這小子竟敢變著法鄙視哥！
不行，下次他請客，我得點最貴的啤酒，喝不死小丫挺的！
五分鐘後，崔石敲門。
「請進。」
吳立國的聲音依然沉穩有力，一進屋就聞到茶香滿室，崔石笑道：
「吳獄長好手藝啊！」
「朋友送的金駿眉，來嘗嘗。」
吳獄長親自舉起茶盞，給崔石倒了一杯新茶，「小崔隨便坐，有點事兒要跟你聊聊。」
哈哈，領導請喝茶，還好不是紀檢的領導。
崔石看這個意思，好像不是什麼好路數嘛，吳獄長笑眯眯的，又要算計我了？
「獄長，不會是女監又有哪個同志，要找我當陪練吧？」
「你想得美！」
吳立國一口茶水差點沒咽下去，笑罵道：「怎麼，那個小柳還不滿足，你還想要幾個？你倆的事兒最近怎麼樣了啊，到時候可得請我喝杯喜酒。」
我擦！
怎麼事情都傳成這樣了？
崔石愕然，看吳獄長平時人模狗樣，怎麼今天說話這麼污啊，我什麼時候滿足了……呸呸呸，我什麼時候和柳千落有過什麼啊，難道吳獄長最近和周剛那廝喝過茶？
喝喜酒都談到了，這都哪跟哪的事，完全是空穴來風嘛。
「十三監區管教副監區長李豐，前天心臟病突發倒在工作崗位上，這事兒你聽說了吧。」
幾句笑話說過，吳立國的臉色變得鄭重了些，放下茶杯說道。
「嗯，昨天早晨就聽丁哥他們說了這事。」
崔石點點頭，一時沒弄清吳獄長為什麼要跟自己談起這個話題。
「怎麼樣，監獄方面決定給你加加擔子，你這邊有沒有信心換個環境，繼續做出更大的成績來？」
吳立國沒有多兜圈子，徑直切入主題，許諾道：「編制暫時沒有空的，不過職務上就是接替李豐，做十三監區的管教副監區長，有了副科的位置第一個給你填進去。而且，十三監區的郝大，距離退休也沒幾年了。」
呵！
這是唯恐自己不去，連正科的位置都拿來做誘餌了？
崔石多少有點意外，從職務上說，科員一下子晉升到實職副科，那可是一步登天的事。柳千落為女監立下大功，也沒有提拔這麼快，這種飛躍只有陶勇同志的事例可以相提並論。
不過，十三監區那地方……全京州市監獄誰不知道啊，可以說李豐同志就是活生生被折磨出的心臟病。
吳立國多少有點愧疚，把崔石這樣一個還沒結婚的年輕人推到那種水深火熱的地方。
可沒辦法，監獄缺乏人才啊！
到崔石這裡，已經是第七個談話的人了，前六個業務骨幹一聽說十三，都想出各種理由表示推辭。想來想去，只有最近聲名鵲起的崔石，或許能挑起這副膽子了。
只是，不知道他本人願不願意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