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證明,不用發出大小舌顫音也能夠順利發揮出聖牌的作用。
想想也是,上天尊威的神聖存在怎麼能聽力這麼差,沒有發出顫音祂就聽不懂呢是吧。
肖堯從服裝店的試衣間出來——他發現自己放在皮凳上的衣服已經不見了,插銷也被人從外面搞開了。
他從裡面走出來的時候,那個提示他「先生,這是女式的」售貨小姐剛好又看到了他,驚得瞪大了眼睛,微微張開了嘴。
暮色已然蒼茫,一輛半舊的黑色的轎車正停在店門外,肖堯不用猜就知道這是誰的車。
他輕車熟路地拉開了轎車的後門,只看到郁璐穎抱著手,一臉不爽地瞪著他。
「誰讓你坐後面的?滾到前面來。」郁波的聲音從駕駛座上,從前往後飄了過來。
「哎。」肖堯應了一聲,又看了一眼郁璐穎,關上車門,拉開副駕的門,坐了上去。
還沒等系好安全帶,迎面就遭到一陣狂風驟雨般的「毛栗子」襲擊。肖堯抱著腦袋吃痛,縮著脖子不反抗,直到郁璐穎在後座叫了起來:「舅舅!痛!」
郁波在胸前劃了一個十字,嘴裡念了一句聖經,發動了車子。
「你們是怎麼知道我會從這裡面出來的?」肖堯好奇地問道。
「別廢話,」郁波懶洋洋地開著車:「把你碰到的一切告訴我。」
車子開到教堂門口的時候,肖堯還沒有講完,眾人又在車裡聊了好一會兒。
「情況匯報完畢,大致就是這樣。」肖堯說。
郁波轉身和郁璐穎彼此對望了一眼,跟肖堯說道:
「肖堯,你打電話給梁亞楠,就說你需要她幫忙。」
肖堯默默地拿出了自己的手機。
「喂,是我。」
「……」
「我知道了。」
「……」
「波哥,她要和你說話。」
郁波一臉無奈接過電話。
「……」
「人借給你可以,可別鬧大了啊,警官同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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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堯步行送郁璐穎回了家,然後自己走到家,隨便洗漱了一下,便鑽進了天韻的房間。
夜晚,沈天韻枕在肖堯的肩胛骨上,一邊漫不經心地劃拉著自己的……那個那個叫,「智慧型手機」。
「長生,我忽然想到一個好辦法,可以試試看。」肖堯忽然說。
「什麼好辦法?」沈天韻舒服地側了側頭。
「你可不可以回西郊花園一趟,到你媽當年住的那個房間去,然後穿過鏡子,說不定可以回到30年前的你媽身邊。」肖堯說。
「聽起來……好像……是還行,」沈天韻皺了皺眉頭道:「可是我去了也沒辦法把她帶出房間的吧?」
「是的。」肖堯說。
「總不能就這麼叫她躲在2034年的西郊花園房間裡一直不出來吧?」沈天韻說。
「不,重點是,你可以給我們兩個人往返帶話——這樣媽媽和爸爸就可以聯絡了。」
「聯絡上了又怎麼樣呢?」沈天韻問。
「這樣就可以制定一些裡應外合的脫逃計劃了。」肖堯道。
「可以試試。」沈天韻點頭道:「不過,要真是這麼簡單的話,媽媽為什麼沒有自己鑽出來呢?」
「你怎麼知道她沒有,」肖堯反駁道:「她鑽過來也沒用啊,又聯繫不上你或者我或者任何一個人。」
「這話倒也有理。」沈天韻道。
「真不愧是爸爸的好女兒,都開始學爸爸的說話口氣了。」
「死去。」
「……不過,」肖堯想了想說道:「其實你媽媽她還真就出不來。」
「什麼情況?」沈天韻問。
「你猜猜我今天幹嘛去了?」肖堯猶豫了一下,這樣問道。
「找媽媽去了唄——我正好要問你細節呢。」沈天韻道。
「媽媽房間裡的鏡子裡面,藏著一個通天塔。」肖堯繪聲繪色地講述道。
「我沒心情聽睡前童話故事,」沈天韻推了他一把:「你要是沒什么正經事了就回自己房間休息去吧。」
「喂!誰有心情跟你講什麼童話故事啊!」肖堯急了,硬把沈天韻給掰正了,大體地和她講述了自己今天所看到的東西。
沈天韻聽得一愣一愣的,她確定了肖堯沒在跟她開玩笑以後,遂問道:「你是第一次碰到這種事嗎?」
「不是的,」肖堯解釋道,給她簡單地講了姚老師的殿堂、宋老師的殿堂,還有他們經常去橋洞下面練級的鏡中世界。
「這麼大的事情,」沈天韻困惑地揪起了自己的小鼻子:「你為什麼——你們為什麼所有人,都不跟我說?」
「奧卡姆剃刀,」肖堯告訴沈天韻:「告訴你,你也幫不上任何忙,反而憑空讓你覺得混亂和煩惱,所以我和沈婕都沒有跟你提到過,我們之間並沒有商量——因為其實也沒什麼好瞞著你的。」
「哼!不開心!你們就是拿我當小孩。」沈天韻柳眉倒豎,表示不接受這個解釋。
「你本來就是小孩!」
「你們不也是小孩嗎?!」少女再次想轟肖堯回去,肖堯卻癱瘓在床上,一動也不動:「寶兒,有件事情我一直想問你來著,一直也沒找到機會問。」
「你問唄。」沈天韻抬起一隻腳,用腳後跟輕輕砸了一下床面。
「你上次說,ta不要你了,ta們不要你了,」肖堯問沈天韻:「到底是誰啊?」
「什麼?」沈天韻下意識裝糊塗道:「什麼ta不要我了,啥時候說過這話?」
「打雷那天啊……」肖堯委婉地提示道:「就在這兒……」
「我忽然也想起個事!」沈天韻一拍自己結實的大腿:「你是不是真的在跟那個郁璐穎劈腿?」
「不是劈腿,」肖堯跟沈天韻解釋道:「這事情是你媽出的主意,然後她是私底下跟你郁阿姨都商量好了,她們倆才來通知我的——是通知,還不是商量噢,我是被摁著頭接受的。」
沈天韻顯然對肖堯這種把自己摘的乾乾淨淨的說辭,不大信服:「就算你說的是真的,你就沒想過,我媽是在考驗你嗎?你這樣她嘴上不說,心裡還不知道有多不開心?」
「不是,你聽我說……」肖堯開口道。
「就算小媽是真心實意的,她到底還是個孩子,年輕不懂事,你不應該發揮好帶頭作用嗎?」沈天韻道。
我也年輕不懂事呀,肖堯有些揶揄地想。
「怎麼帶頭啊,我區區一個贅婿……」
就這樣,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聊著天,拌著嘴,一先一後在不知不覺中進入了夢鄉,連燈都忘記關。
肖堯醒過來的時候,發現天已放亮,沈天韻居然沒有出門,也沒有賴床,而是鼻子裡哼著旋律,拿著吸塵器在吸地毯。
少年下了床,主動從沈天韻的手裡搶過吸塵器,兩個人一起做了一個大掃除,接著又把04年那邊的房間也一起清掃過來。
中午的時候,肖堯主動請纓下廚,給天韻做了一餐午飯。
菜色不算豐,味道也不咋地,只能說還湊合,但又相當湊合。
「別抱怨了,吃吧,」肖堯說:「起碼吃不死人。」
在這樣一個明媚的午後,肖堯忽然覺得產生了一種莫名其妙的「歲月安好」的錯覺,仿佛是只要跟長生這樣平淡如水、相依為命生活在一起,日子就挺滿足,挺有盼頭。
傍晚,黃昏時分,肖堯按照梁亞楠的通知,在某個社區公園見到了她。
她正在一個人做單槓引體向上。
「看來,你不打算證明我錯了。」梁亞楠看都沒看肖堯,對著面前的空氣說道。
「周琦對警方的確有隱瞞,」肖堯謹慎地確認道:「但這應該不會被追究法律責任吧?」
「你不要誤會,」梁亞楠道:「我問你那些問題不是代表執法機關,而只是代表我自己。」
「那個大院的確很嚴密,我得承認我沒有辦法進去。」肖堯也學著梁亞楠的樣子,試圖做一個引體向上,卻一下子失敗了:「你確定她在裡面,而你有辦法幫我?」
在獲得精神堡壘之前,肖堯確實是沒有這個力量完成引體向上的,但是有了堂吉訶德的堡壘之後,情況就發生了一些微妙的變化。
此時此刻,自己竟然體能又這麼弱了,想來是昨夜的拼殺已經耗幹了體力槽。
「我確定她在裡面,但是我現在沒有東西可以作為證據。」梁亞楠告訴肖堯:「我可以帶你進去,看到她,然後你再告訴我周琦向警方到底隱瞞了什麼,這總可以了吧?」
肖堯皺著眉頭道:「有辦法把她從那裡面帶出來嗎?」
漫天要價,就地還錢。
「帶出來,說的還真是輕描淡寫啊。」梁亞楠從鼻子裡發出一聲輕笑:「綁架可是非常嚴重的犯罪啊。」
「行吧,」肖堯道:「說的也是,就照你說的辦吧。」
「很好,那我們現在就動身。」梁亞楠從單槓上一躍而下,看了一眼腕上的手錶。
「現在?」肖堯說。
「5點多了,我們得抓緊時間。」
……
梁亞楠當場打了幾個電話,表現出幾張不同的面孔,然後讓肖堯一邊鍛煉一邊等,並且對少年的體能和運動能力表示了遺憾。
約莫半個小時之後,一輛黃色的舊麵包車停在了他們的跟前,麵包車的側面寫著四個字:「電力巡檢」。
推開車門下來的司機,居然是「飛機頭」徐午辰。
兩個人沒章法地擊了兩下掌,碰了一下拳,梁亞楠將肖堯推上了車,然後讓徐午辰來開。
「我怎麼有種自己被綁架的感覺啊?」肖堯笑嘻嘻道。
梁亞楠緊繃著臉,手裡在手機上按著些什麼,徐午辰則緊張地看了一眼車內後視鏡,也沒有笑,也沒有說話。
「老徐,你成年了嗎?」肖堯問徐午辰,又看了一眼梁亞楠:「他成年了嗎?」
這兩個人繼續板著臉,不說話,好像誰也沒聽到肖堯講話一樣。
「草,我是真的被綁架了?」肖堯說。
「別吵。」梁亞楠放下手機,給肖堯講解了一下她今天晚上的行動計劃。
……
……
「我還以為,你會帶我到大門口,亮一下警官證,然後咱們就進去了的。」在車上,肖堯聽到梁亞楠的行動計劃後,非常詫異地如上表達。
「我從不會選擇最容易的路,我說過的。」看著肖堯迷惑的神情,梁亞楠接著解釋道:「亮警官證當然可以進去,但是然後呢?就算我告訴警衛不要聲張,你覺得他會聽嗎?」
「不會嗎?」肖堯反問道。
「當然不會,我不是給他開工資的老闆,警局也不是。」梁亞楠聳肩道:「警察登門,保安一定會報告他的上司,你猜他背後的上司是誰?」
「保安隊長?物業公司?」
「是米為集團,這個小區的開發商。而米為集團的老闆,就住在這個小區,還恰好是你要見的女孩的父親。」
「……哦。」肖堯明白,一旦以警察的身份公開進門,沈婕家就會立即得到通報,而以沈婕爸爸的作派——就算他不在家,也有約翰斯在,警察登門他絕不會無動於衷。
到時候,就算強行借公權力進了沈婕家,也不可能見到沈婕本人,更惶論把她接出來了。
肖堯點了點頭,又對開車的徐午辰表達了感謝。
徐午辰則把耳朵一捂:「我就是個開車兜風的,什麼都不知道,不用謝我。」
這輛「電力巡檢車」圍著西郊花園轉了一大圈,天色已然擦黑。
在又一次經過那扇,封閉的卷閘門外,前後又沒有其它行人車輛時,梁亞楠拿出了一支彈弓,吩咐徐午辰放慢車速,然後拉開彈弓,瞄準了卷閘門上方的那個,雨棚底下的燈泡。
這個卷閘門後面是小區的垃圾轉運站,每天下午,小區內的保潔部門,都會把小區各家各戶的垃圾集中到這裡,然後,環衛部門會定期派車來把垃圾清走。
而今天,就是環衛部門派車來清垃圾的日子。
梁亞楠用彈弓向那個燈泡射擊了好幾次,儘管徐午辰的車速已經很慢了,可她還是沒能命中。
肖堯看到她額角沁出汗珠,他知道這不是因為車內的悶熱——看來,身體的傷殘讓她遠不復當年了。
「我來試試吧。」肖堯冷不丁地開口道。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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