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統軍!」
党進完成了這一波訓練,策馬來到跟前,直接躍下馬背上前拜見,那張粗獷形似演義張飛的臉笑成了一朵花。
羅幼度見党進這模樣心底不住暗笑。
這傢伙淳樸嚴謹,有阿諛諂媚的意思,但是又沒有那手段,就是將自己的那張大黑臉擠成討好的模樣。
那一臉的鬍鬚跟刺蝟一樣因臉部扭曲而伸直,儘管在笑,卻也是凶相畢露,膽子小的見了,沒準還會嚇得大哭。
「做得很好!」
羅幼度先給了党進適當的鼓勵,對於這種性格的人,對他嚴厲效果不明顯,不如直接鼓勵,讓他更有動力:「不過半月時間,龍驤軍就有模有樣了。」
「你可知道為何讓你練習這掩面突擊?而不是直接正常衝刺?」
党進道:「那是因為契丹的騎射功夫好,在衝鋒的時候,他們會遠遠地射我們一箭。我們頭有頭盔,身上有鎖子甲,就臉上沒有防備,得用護腕擋著。」
「不錯,正是如此!這第一步,已經完成得很好了,接下來你要學會控制速度。」
他想了一想,說道:「你跟康保裔誰更厲害?」
党進自得地道:「騎戰他不是我幾合之敵,步戰便看發揮了。他腳步太快,屬下若一時不得勝,容易體力不支。」
羅幼度順著話說道:「那你怎麼贏的?」
党進比劃了三下說道:「找機會,只要發現機會,直接一套猛攻,贏了就是贏了。要是讓他支撐住了,那便是輸了,沒力氣再打了。」
羅幼度雙手一合,笑道:「便是同樣的道理,跟契丹騎兵作戰,就如與康保裔比武一樣。他速度快, 貿然強攻, 只會消耗自己的體力, 不如以不變應萬變,節約體力,抓住機會, 速戰速決。」
「契丹騎兵就是一群慫貨,只知道遠遠的射箭不敢正面進攻。你要是靠近了, 他就會跑, 你要是撤退, 他就會追,無恥至極。」
党進感同身受的點頭道:「統軍說得不錯, 他們就是一群慫貨。」
羅幼度接著道:「他們要跑,我們就得追。唯一贏過他們的方法就是在我們體力耗盡之前,將他們追上。正面硬碰硬的拼殺, 他們不是我們對手。」
「進入他們射程之前, 他們的騎兵是不會後撤的。沒有必要在進入他們射程之前過多地耗費戰馬的氣力, 只要將速度提起來即可。」
「只有等我們進入射程之後, 契丹騎兵射出了手中的箭矢,他們才會後撤。最好的機會就是在他們射出箭矢準備後撤的瞬間, 利用我們大馬速度快,爆發力強的優勢,追上他們。」
党進聽明白了, 高聲道:「末將明白了,就跟打架一個道理。不需要跟對方比快, 只要在關鍵的時候比他們快就好了。」
羅幼度撫掌大笑:「黨都虞候悟性不錯,就是這個道理。」
党進現在是沒有資格擔任龍驤軍指揮使的, 所以他的職位是龍驤軍都虞侯。
龍驤軍指揮使的實權目前是由御營司都虞侯曹彬兼任。
這同樣是都虞侯,一個是龍驤軍的都虞侯, 一個是御營司的都虞侯,差距是不可以用道理計的。
党進興奮道:「屬下明白了,接下來就是練習一箭之內的快速衝刺。」
羅幼度豎起了大拇指,表示厲害:這都懂得舉一反三了。
其實真正的戰場遠沒有羅幼度說的那麼簡單,不同的環境會有不同的表現。
但是有一點是毋庸置疑的,契丹騎兵的主要進攻方式就是騎射,放風箏。
也只有在對手露出破綻的時候,或者迂迴到背後偷襲。或者給敵方纏上的時候,他們才會選擇正面拼殺。
但契丹馬在體型力量上與中原常備戰馬不在一個檔次的。一般情況而言,正面對上只有吃虧的份。
當然他們能夠購得大馬,契丹也一樣能夠買來涼州大馬。
契丹在草原上就設有左、右鐵鷂子軍。與西夏的鐵鷂子不同,西夏鐵鷂是重騎兵,人馬都披甲的,而契丹的鐵鷂子軍只是將士披甲,馳突輕疾,如鷂之搏鳥雀。
但相較中原騎兵幾乎全是涼州大馬,契丹的大馬數量不會太多,有幾千就到頂了。
因為涼州大馬遠不及契丹馬那般吃苦耐勞,受不住東北惡劣的氣候,很容易得病死去的。
當年李世民親征高句麗,攻占遼東等十城,獲七萬餘戶,斬殺高麗兵四萬餘人,唐軍陣亡不過數千,但是戰馬卻損失十之七八,便因如此。
東北惡劣的氣候,涼州大馬水土不服。
故而對於契丹來說,養涼州馬成本太高。
現在的他們承受不了。
也就在遼景宗耶律賢以及蕭太后掌權, 遼國最巔峰的時候,才養得起鐵林軍這玩意。
現階段的契丹戰術還是以機動迂迴為主,弓箭襲擾為輔的打法。
只有這樣才能最大限度發揮他們騎射以及契丹戰馬的優勢。
簡單實用。
以契丹輕騎為假想敵來訓練, 日後真要遇上, 應付起來也將遊刃有餘。
巡視了龍驤軍,羅幼度接著又去了張瓊的龍衛軍。
作為步騎混合編制的龍衛軍,訓練的方法以步騎配合為主。
作為御營司的親兒子之一,張瓊的龍衛軍步卒配備的是一身鐵甲,是這個時代最流行的鐵甲步兵。
看著面前鐵甲步兵所列的槍陣,羅幼度相信應該沒有任何人願意用騎兵沖這樣的軍陣吧!
張瓊作為最早跟隨他的將領,作戰經驗豐富。
讓他指揮上萬大軍或許吃力,可訓練指揮兩千兵士,那是綽綽有餘的。
勉勵了兩句,羅幼度依次去了天威軍、衛聖軍。
常思德是御營司的老將,淮南之戰,他也刷了不少經驗,對於兵卒的訓練已經有了自己的心得理念,天威軍在他手上虎虎生威。
至於李處耘的衛聖軍是羅幼度最看好的力量。
党進、張瓊、常思德、劉福皆是勇將,李處耘則是他麾下除了曹彬、潘美兩大帥才之外,最靠譜的智將。
因此李處耘手中的衛聖軍數量編制是最多的,而且大部分都是弓弩手。
冷兵器時代,他們華夏王城最強的武器永遠是勁弩。
儘管此時此刻契丹已經掌握了勁弩的製作方法,但他們並沒有單純的步兵,騎兵在馬上是無法使用蹶張弩的,配備最多的是適合馬上使用的手弩以及防禦城池用的床弩。
蹶張弩依然是屬於他們中原王朝最有利的武器。
不過強弩手最忌諱的就是讓對方近身,尤其是皆為騎兵的契丹。
如何跟其他將軍配合,如何在戰場上保護好弩手,如何發揮弩手的最大威力,這些都需要指揮能力強的將領臨陣調度。
李處耘智勇雙全,他在折從阮手下十年,學了不少的東西,有著出色的指揮能力,將殺傷力最強卻也最薄弱的弓弩手交給他是唯一的選擇。
事實也證明了李處耘並沒有辜負羅幼度的信任。
党進、張瓊、常思德、劉福、李處耘、康再遇、康保裔父子,平時各自統帥各自所屬的軍士訓練。
每月的月初、月中、月尾都會進行一次御營司的整合訓練。
或是曹彬指揮,或是潘美指揮,以此來訓練各軍的配合。
根據曹彬、潘美的反應,李處耘率領的衛聖軍屢屢拔得頭籌。
在他出色的指揮下,能夠在第一時間就響應曹彬、潘美的調度,配合其他諸軍抵達指定地點。
看著李處耘如指臂使的指揮著衛聖軍,羅幼度高興地對著李處耘道:「哈哈,原本我還有些心疼。畢竟那是茶聖陸羽的寶貝,現在看著你的表現如此優異,只能說值了。莫說是一個青瓷茶釜,便是十個又有何妨?」反正也不貴。
李處耘卻一臉感動,道:「能得統軍如此知遇,末將豈敢不效死力!」
因為神衛軍的劉福這個月負責皇城守衛並沒有在御營司的軍營里,羅幼度來到了最後的宣威軍。
宣威軍所在的營盤位於御營司的最裡面,依靠著山腳而建。
羅幼度步入營盤,入眼便見諸多宣威軍的兵士各自練各自的。
有的在練習引體向上,有的在耍石鎖,有的在翻越木牆。
宣威軍的訓練方式與之前所有的軍隊訓練方式完全不同。
其他軍練習的是殺敵配合,而宣威軍卻是以單兵作戰為主。
在營盤的最深處,他們還將山壁給鑿平了,以山壁當作城牆,練習攀爬之術。
這支宣威軍,羅幼度給它的定位就是主攻堅輔以翻山越嶺特殊地形的奇兵之用。
在這些特殊的環境之下,個人的實力比配合更加重要。
康再遇、康保裔這對父子剛烈血性,能夠在慘烈的攻堅中激發兵卒悍不畏死的血腥,最適合統領宣威軍。
羅幼度沒有讓營門衛兵通報,來到軍盤深處的時候,康保裔親領著百餘兵士攀爬山壁。
而康再遇則坐在地上,周邊圍著五十餘兵士聊天吹牛,其樂融融。
一名宣威軍的兵士看到了羅幼度,提醒了康再遇。
康再遇回頭一看,心涼了半截,趕忙起身相迎,好似怕羅幼度誤會,解釋道:「見過統軍,剛剛屬下領著兄弟們從山壁下來,在這裡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