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質疑何老的推斷了?」左嫣直視施為的雙眼。
施為搖頭一笑,氣定神閒:「我不是質疑何老的推斷,而是總覺得婚姻問題會影響一個人一生的運勢,如果施得並不喜歡碧悠,卻出於種種原因沒有辦法非得和碧悠生活一輩子,這得多讓人鬱悶呀。縱然是齊眉舉案,到底意難平
這一句話觸動了左嫣的內心,她一下愣住了,半晌才幽幽地說道:「都道是金玉良緣,俺只念木石前盟。空對著,山中高士晶瑩雪;終不忘,世外仙姝寂寞林。嘆人間,美中不足今方信:縱然是齊眉舉案,到底意難平……施為,我到底還是意難平呀,你呢?」
「我已經釋然了。人生就是一場戲一個夢,戲結束了夢醒了,就各自下場了。在戲台上,你是我的誰,我是你的誰,在戲台下,不過是陌路人。在夢裡,你恩我愛,生死纏綿,夢醒後,瞬間天下靜,不覺世上情,往來不相代,你我誰是誰?心中好恐懼,不覺兩淚流,昔為紅塵客,有岸不回頭。」
「等得兒的事情有了一個結果之後,施為,你會去哪裡?」左嫣不知想到了什麼,忽然間眼圈就紅了,「往來不相代,你我誰是誰?有時覺得這句話很絕情,有時又覺得很符合人生。不認識你之前,你是誰?認識你之後,你是我的丈夫。百年之後,你又是誰?人生不能想,一想就覺得世間的親情友情愛情,都不過是過眼煙雲,轉眼百年身。」
「我會去哪裡?哪裡都不去,回家。」施為淡然一笑,「我曾經讀過一個高僧的講經,說是為什麼開悟的人都會哭……」
「為什麼呢?」
「為什麼開悟的人心生恐懼?無量劫來,自己做了這麼多惡業,紅塵滾滾,有岸不回頭,今天才知道自己太愚痴了,要好好修行了。有人哭幾天,有人哭幾個小時,我告訴諸位,沒有不哭的,沒有不害怕的。突然不知道這個世界上,誰是自己的親人,誰是自己的眷屬,誰是誰啊,都是假的。不是修行人一開悟,就沒了人情味。而是知道了,這個肉體無論如何也不能在這個世界常住。現在的親人再好,也只能在世幾十年,太無常了」施為搖了搖頭,嘆息一聲,「高僧的話,我現在還體會不到,因為我還沒有開悟,悟性不夠。也許有一天我開悟了,連得兒的事情也不會放在心上了。放不下,就不會得到自在。」
「得兒的事情也快了,要我看,估計再有一年半載就水落石出了。」左嫣深情地看了施得一眼,儘管離得不遠,似乎近在咫尺,卻由於隔了玻璃的緣故,仿佛又有千山萬水的距離,近在咫尺卻遠在天涯的感覺,讓人頗感無奈,「何老不是說了,得兒的人生在他的婚姻問題有了最終著落之後,會有一個巨大的轉折,到時他就會知道一切真相。」
「也不知道得兒知道真相後,會不會接受不了現實?」施為又嘆息一聲,「其實我並不是很想讓得兒在紅塵裡面打滾,要追求所謂的功成名就,他就算隱世不出,當一個世外高人,我也不會反對。」
「大隱隱於市,小隱隱於野,施為,你的境界還是不夠,只想自己隱世不出,是自了漢呀。」左嫣朝後退了一步,讓她的身影在夜幕之中隱藏得更深了,唯恐被施得發現半分,「得兒勇於入世,以出世之心行入世之事,才是大乘之道。」
「得兒還年輕,心性還不夠堅定,在滾滾紅塵之中,難免沾染許多不好的習氣,萬一做出了沒有辦法回頭的壞事,不是毀了一生嗎?以出世之心行入世之事,說來輕鬆,發心也正,但有多少人可以真正做到呢?」施為搖了搖頭,「我也希望得兒可以遊戲人間而不被人間的繁華牽絆,但我對他信心不足。想當年我年輕的時候,也是躊躇滿志,想要功成名就,所以才走了這麼一大段彎路……」
「施為,你覺得何老是真的為施得好嗎?」左嫣想起何子天對她說過的一番話,再聯想到施得目前的處境,以及何子天在處理施得婚姻問題上的前後矛盾之處,不由起了疑心。
「我覺得……」其實施為在何子天處理施得婚姻的前後矛盾之上,也有了想法,以前他對何子天可是言聽計從,「何老可能是想利用施得的婚姻做一些文章,或許只是為了迷惑畢問天和杜清泫,只是一種策略,而不是真的要讓施得和元元或是方木結婚。」
「但為什麼何老又親口對碧悠說,施得的婚姻會落在碧悠身上?」
施為想了一想:「也許是為了安撫碧悠,好讓碧悠順利地度過目前的難關。」
「還是講不通。」左嫣搖了搖頭,「我總覺得何老這一次的做法,大失水準,完全顛覆了他幾十年的沉穩和從容,似乎布局很倉促很被動並且很潦草,印象中的何老,一向從容不迫,這一次到底是怎麼了?」
「我也不知道。」施為也想不通何子天的自相矛盾,他又凝視了施得片刻,伸手一拉左嫣,「人算不如天算,算了,讓施得自己選擇自己的人生道路吧,等機會合適時,等何老允許時,我們再告訴施得真相,然後就和他告別,也算對他有所交待了。」
隨後,施為和左嫣的身影又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二人的身影和暮色融為一體,仿佛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
施得對於外面發生的一切,一無所知,他陪夏遊、鄭雯婷和夏花吃過晚飯之後,就回家了。
到了家門口,又下意識看了對門一眼,對門大門緊閉,一想過年了,木方應該回家了。再一想,認識木方時間也不短了,還不知道木方是哪裡人,不過聽她的口音,普通話中有一點京城味,難道是京城人?
從長相上來看,木方也是北方人。
施得拿出鑰匙開門,鑰匙剛插進去,忽然後背發涼,感覺有人在迅速逼近,隨後微涼的空氣夾雜一股危險的氣息直衝而來。
不好,有人偷襲
施得不及多想,當即身子朝左側開一米,腰一彎,腿一弓,蓄勢待發,做好了反擊的準備。
原以為會是商業上的對手派人來襲擊他,不料定睛一看,眼前站著一個一臉愕然的女孩,她一身黑色風衣,襯托得肌膚勝雪,頭上簡單束了一個馬尾辮,當前一站,亭亭玉立如胡楊挺拔而傲然。
正是齊眉。
施得收起拳勢,愕然一愣:「怎麼是你,齊眉?你怎麼知道我的住處?」
「我當然知道你的住處了,因為我是福爾摩斯。」齊眉上下打量了施得一眼,「怎麼著,擺出一副打架的架勢,是想和我打架,還是想耍流氓?」
耍流氓?施得一時驚愕,微微一想就又想起了上一次在歲月樓的意外事件,不由一笑:「那不叫耍流氓,好吧,退一萬步講,就算是耍流氓,也是被迫耍流氓。」
「敢做不敢當,真不男人。」齊眉白了施得一眼,跺了跺腳呵了呵手,「真冷,你還不開門請我坐坐?」
「你還沒回答我你怎麼知道我住在這裡?」
「剛才在樓下路過,正好看見了你,就跟了上來。你別以為我是暗戀你,非要跟蹤你,我就是碰巧遇上了。」齊眉生怕施得誤會一樣,又強調說道,「實話告訴你,可以打動本姑娘讓本姑娘芳心暗許的男人,到目前為止還沒有出現呢,也許還沒有出生吧。」
施得懶得理齊眉,打開了房門,做了一個「請進」的姿勢:「請吧,齊大小姐。不過我可事先聲明,現在是晚上,家中又沒有外人,孤男寡女在一起,萬一出了什麼事情,你別怪我。」
「我會怕你?」齊眉哼了一聲,昂首闊步邁進了施得的房間,「你也別嚇唬我,就憑你的膽子,也不敢把我怎麼著。再說就算你有什麼不安分的想法,我也有的是辦法把你不安分的想法扼殺在萌芽狀態。」
施得笑了笑:「你的意思是,你能打得過我了?」
「怎麼,不服氣是吧?要不要再試試?」齊眉拉開了架勢,似乎還要再和施得打上一架,她才擺好架勢,就被施得房間中的裝修驚呆了,「哇,不是吧,施得,你這裝修也太奢華了,老實交待,你到底有多少錢?」
其實施得的房子裝修得並不奢華,石材和實木用得並不多,家具也是很普通的款式,並不是什麼昂貴的實木,但由於用心設計的緣故,顯得很是奢華很有視覺衝擊力。
「我哪裡有錢,我是窮人一個。」施得為齊眉倒了水,「大晚上不在家裡呆著,出來亂跑什麼?齊書記知道你在哪裡嗎?」
「不知道,於嘛讓他知道?對了,你是不是想讓他知道我在你家裡?」齊眉咬了咬嘴唇,挑釁地看了施得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