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邊是母親的病情,一邊是自個的前程,孰輕孰重,不能用價值衡量,只能用人性的天平來稱重。李三江只有一個母親,但眼下提拔的機會也許也是只有一次,錯過了,他或許終身止步在副科的級別之上,永遠只能擔任一個被人呼來喝去的副職。
是在醫院守護母親還是回區里四下活動,李三江左右為難。身為母親唯一的兒子,他不在床前盡孝,確實愧為人子,而且作為獨子,他對母親的重要性無法替代。同樣,升遷之事也是大事,也只能自己親自出面活動,別人誰也無法代勞。
從來不信命的李三江幾乎崩潰了,他現在終於相信了人定勝天一說不過是人類無知的自我安慰,有時候在命運的殘酷面前,個人想要左右命運的力量太微弱了,根本就無法阻止命運巨大的車輪的轉動。
吃過早飯,他信步來到回車巷,想要隨意散散步,不料一眼就看到了道風仙骨的何子天。本來對算命十分排斥的他,突然就如抓住了最後一棵救命稻草一樣,竟然前來求助於他幾十年人生中最歧視的算命先生。
只是沒想到,才一個照面就被何子天一語道破天機,讓李三江第一次感受到前所未有的震憾。
換了誰被一個素昧平生的陌生人一句話就說出來歷和困境,誰都會從內心深處生起敬畏。
「老神仙,我到底該怎麼辦?」李三江一五一十地說出了他的處境,十分謙虛加真誠地向何子天請教。
「不要叫我老神仙,我有名有姓,姓何名子天,一般人都叫我何爺。」何子天並未因李三江是區政府辦公室副主任而對他的態度有所改變,依然淡然地說道,「你遇到的難題是你的命數,如果不是遇到我,你只能兩者取一,不能兩全。既然是命數,我剛才已經說過了,就只能通過改命來化解。」
「是,是,何爺,改命,改命,我都聽你的。」李三江此時已經完全被何子天的氣勢震住了,「怎麼改都行,只要能同時保全我媽和我的前程,我願意奉上一萬元的卦金。」
施得在一旁倒吸一口涼氣,一萬元,在現在人均月收入不到一千元的單城,一萬元相當於一個人不吃不喝一年多的全部收入!何子天果然厲害,一卦千金,不,一卦萬金了。
不用多,每天有兩三個李三江來算命,一天就能收入兩三萬元,一年下來就是上千萬!施得差點跳起來,真是一條致富的捷徑,他以前賺到的一百萬憑藉的是高智商和敏銳的商業眼光,還需要上好的運氣和機遇,花了他整整一年多的辛苦才賺到手中。而何子天卻只憑藉三寸不爛之舌,三言兩語就能讓人乖乖掏出一萬元送上,而且還不需要一丁點本錢,人和人賺錢的差距怎麼就這麼大?
看來,不用讓何子天幫他改命了,只要他學會了何子天識人面相斷人前程的本領,別說百萬富翁,就是千萬富翁也不過是囊中之物。想到此處,施得興奮莫名,幾乎要躍躍欲試了,才知道先前見何子天艱苦樸素都是假象,老頭子說不定家底深厚,是一個深藏不露的大富豪。
何子天不慌不忙地說道:「錢,我是分文不收。我不是算命先生,也輕易不出來拋頭露面,出來坐卦更不是為了賺錢,今天遇到你,算是緣份,也是你的機緣到了。不過,我可有言在先,我幫你,不是白幫。」
李三江哪裡還有上位者的氣勢,在何子天面前完全就是無助的升斗小民的形象,點頭如舀米:「是,是,是,我知道,我有數。」
「我幫你,是為了他。」何子天用手一指身後的施得,「等我幫你改命成功渡過難關,你也幫我一個忙,為他找一份工作。」
找工作?施得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卻被何子天嚴厲的目光制止,他的話到了嘴邊就只好又咽回了肚子裡。想了一想,想通了一些什麼,今天何子天帶他出來,不只是為了擺攤算命這麼簡單,還有藉助於為李三江逆天改命,讓他在一旁對改命之術初步學習一下的用意,更深的用心則是還要借李三江之手,規劃他的下一步人生。
這麼說,在為李三江改命的同時,他的人生,在何子天的巧手推動之下,在借李三江的權勢之下,也悄然轉了一個彎?
施得愈加迷茫了,何子天到底何許人也?他的所作所為,到底有何所圖?每個人做事情,肯定會有一方面的訴求,或求名求利,或求幸福安康,何子天如果無欲無求,他也不會幫了碧悠又來幫他,而且面對一萬元的巨款毫不動心,到底是他淡泊名利,還是演技高超,放長線釣大魚?
李三江打量了施得幾眼,猶豫了片刻,猛然一點頭:「好,沒問題,只要我過了關,在滏陽區的範圍內找一份體面的工作,不是難事。」
「不會讓你太為難,他叫施得,是復旦大學畢業的高材生。」何子天說到施得時,面露欣慰之色,仿佛施得真是他的晚輩和徒弟一樣。
李三江微微吃了一驚,復旦大學名氣太大,在單城能見到畢業於復旦大學的人才已經是很難得了,況且還是坐在算命先生身後,就不由他心中接連打了好幾個問號。
「手伸過來。」何子天捉住李三江的左手,仔細看了一會兒,又問了問李三江母親的生辰八字,隨後又有模有樣地掐指一算,反正普通算命先生的三把刀他都會,也都演示了一遍。
演示完畢,何子天低頭沉默不語,顯然是在思索什麼。
施得明白,掌握氣場很關鍵,他相信何子天早已胸有成竹,之所以不一口說出,就是為了故作高深。其實就和官場中人端著架子、明星出行要有人前呼後擁一樣,講究的就是一個派頭和氣氛的烘托。
一分鐘後,何子天開口了:「你這樣……」後面的話沒有直接說出口,而是等李三江俯耳過來。
李三江愣了半天才明白什麼,訕訕一笑:「對,對,真言不傳六耳。」隨即湊了過來,聽了何子天密語幾句,他的臉色變了一變,驚道,「何爺,就這麼簡單?真能過關?」
「信我的話,就照辦。不信,就請便。」何子天臉色一沉,雙眼一閉,一副得道高人漠然世事的表情。
李三江低頭想了一想,瞬間下定了決心:「行,就照何爺說的辦。」
施得見事情辦妥,心中暗喜,以為接下來該他出場了,不料李三江起身之後,沖何子天鞠了一躬,還衝他點了點頭,轉身就走了。
怎麼就走了?難道不需要他再添油加醋一番,施得不解地問道:「何爺,怎麼回事?」
「沒什麼,一切都在掌握之中。」何子天淡然地答道,起身收起馬扎,「走,到碧悠的一碗香坐一坐。」
第二次坐在一碗香,第二次和碧悠面對面,施得的心境大不一樣了。
和上次坐在一個角落中不同的是,這一次坐進了包間,不但有雅座,還有美人作陪——碧悠在忙完手中的活計之後,坐在了施得的對面。
碧悠依然穿了裙裝,只不過和上次素淡的顏色相比,色彩鮮艷了許多,也顯得整個人神采飛揚了不少。
上次見碧悠,她的神情落寞而淡泊,給施得的印象是不食人間煙火的女子,有一種超脫世俗的飛揚。但今天的碧悠,又給他帶來了截然不同的感覺,仿佛和上次判若兩人,變得活潑開朗了許多。
一個人的前後差距怎麼會如此之大?施得心中大為不解,不知道初見時的碧悠和眼前的碧悠,哪個才是最真實的碧悠。
碧悠對施得的態度也大有不同,如果說上次她當施得是路人,那麼現在她施施然坐在施得面前,不再矜持和漠然,而是俏目笑嫣,明艷照人,當施得是朋友。
單城是古城,歷來古城都盛產美女。碧悠周身上下氤氳的小家碧玉的味道濃烈而奔放,就讓施得不由自主地胡思亂想——碧悠絕對是賢妻良母的不二人選。
「三年了。」碧悠悠悠地說了一句,「終於等到了這一天,施得,歡迎你的加入。」
「加入?加入什麼?」施得不解地問道,疑惑的目光看向了何子天。
何子天呵呵一笑:「碧悠,你太心急了,不是說要過一段時間再告訴施得?」
「我等不及了,都等了三年了。」碧悠在何子天面前憨態流露,小女兒神態活靈活現,展現出施得從未見過的嬌美之態,而且她舉手投足之間,動作輕柔和緩,猶如古典女子的柔美。
「你才等三年,我等了二十年了。」何子天神情凝重,目光中流露出滄桑和感慨,「如果施得再不出現,我幾乎都要絕望了。」
施得看看何子天,再看看碧悠,實在想不明白他到底重要在哪裡?看樣子,他的出現對碧悠、對何子天都事關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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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人生如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