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好。」何子天沒有反對,主要他覺得再講下去,恐怕各人一時也消化不了,反正坐在一起喝茶論道以增進交流的目的也達到了,他就站了起來,「問天,下一步怎麼走,回頭我們再碰面商量一下。」
「好。」畢問天也沒再多說什麼,起身就走,「有機會讓施得、夏花他們多和元元、紀度還有錦年、流年多交流多合作,畢竟以後就是一家人了,呵呵
施得和何子天一起,送畢問天等人下樓。樓下,除了多了花流年和木錦年的兩輛汽車之外,又多了一輛市委牌照的奧迪,牌照施得也認識,正是月國梁的專車。
吳博棟站在車旁,見施得下來,正要和施得打招呼,見人多,他就收回了話,只是沖施得點了點頭。
送走了畢問天一行,施得沒再理會元元的有意示好以及花流年想和他說些什麼的暗示,他直接讓碧悠招待何爺和夏花,他和月清影一起來到了車前。
吳博棟不說話,沉默地拉開了車門,請施得上車。施得一看車內才知道,原來不只是吳博棟前來,月國梁也親臨了。
出什麼事情了?居然驚動了月國梁親自出動前來找他?施得上車之後,坐在了中間,留出左邊的位置給月清影。
「開車。」等人都上車之後,月國梁低沉地發出了指令,「去二環。」
見月國梁神色肅然之中有幾分陰沉,施得也沒問有什麼事情,其實也不用問,猜也猜得到,肯定不是好事。他太了解月國梁了,月國梁的表情就已經說明了一切。
月清影沒能沉住氣,問了出來:「爸,出什麼事情了?」
「唉……」月國梁長長地嘆息一聲,身子朝後面重重地一靠,「讓我先靜靜,等到了二環再說。」
汽車一路奔駛,疾駛向南,單城主城區不大,不多時就駛上了二環路。
沿南二環路一路朝西,地勢漸低。路過一片低洼的路面之後,地勢又逐漸升高,到了一片開闊之地。放眼望去,有上千畝地連成一片,坐落在西山的山腳之下,就如一處荒無人煙的廢墟,瘋長的雜草以及十幾棵雜亂無章隨時生長的參天大樹,還有幾座光禿禿的孤墳,無一不襯托出荒涼和衰敗的景色。
荒地位於南二環和西二環交叉之處。
單城是古城,也是小城,近年來城區向外擴張的趨勢不快,修了二環路之後,在二環路和主城區之間,還有大片大片的閒置地皮,因為人少的緣故,就顯得格外破落。在黃子軒任上,曾提出過要建設大單城的設想,只不過設想歸設想,最終響應的開發商寥寥無幾,最終還是不了了之。
主要也是單城人少,而且單城人保守而安穩,進取精神不足,導致在二環路和主城區之間有大量閒置的地皮無人問津。久而久之,就成了老鼠、野兔、黃鼠狼以及雜草的樂園,甚至有些人見有機可乘有便宜可占,將死去的先人埋在此處,當成了墓地。
如果再荒廢下去,說不定什麼時候成了亂墳崗也未可知。
單城的發展,一直向東和向北傾斜,向西和向南則落後了太后,所以南二環和西二環的交叉處有這麼一大片荒地,也在情理之中。施得並不清楚月國梁為什麼要帶他參觀荒地,車停下後,月國梁不等吳博棟開門,他自己就下了車,背著手朝荒地之中走去。
施得緊隨月國梁之後,踏著深秋之中已經衰敗的雜草,在滿是秋蟲鳴叫的秋日中午,置身於一大片荒無人煙的廢墟之中,頗有一種遺世而獨立的灑脫。
當然,灑脫的只是心境和嚮往,而不是現實。
月清影和吳博棟跟在施得身後,一行四人,朝廢墟的深處走去。
「這塊地,原本是三姓村的農田……」一直走了十分鐘後,差不多深入廢墟幾百米了,月國梁才站住了腳步,開口說話了,「當年我擔任副市長時,正趕上修建二環路,三姓村的征地工作,由我直接負責。」
施得站在月國梁身後,不發一言,感受到天地之間的寂靜,置身在空曠的原野之中,仿佛一切都遠去不見,只有天地之間的呼呼風聲和無邊的寧靜伴隨左右,在他的一呼一吸之間,天地也隨之斗轉星移。
確實如何爺和畢爺所說的一樣,放下心頭的牽掛,讓心情自由放飛在天地之間,才是最逍遙自在的狀態。也只有在最放鬆的狀態之下感受生命的美好,才能深刻地體會到不管從事的事業是多麼的偉大和崇高,也不管成功有多輝煌失敗有多悲慘,把握當下的一刻,才是生命的終極意義。
未來再美好,現在不快樂,又有何用?因為人總是活在現在,活在當下。
月國梁當然不會知道他此時憂愁遍地,苦惱無邊,施得卻進入了放鬆而自在的狀態,並且對人生定律的理解又深入了一層。不過就算他知道了施得現在的心境也只能無奈一笑,人間之事,向來是各自悲歡。
「當時市里對征地工作的基調是,不惜一切代價都要按期完成征地工作,在市委市政府的指導思想下,我沒日沒夜地一心撲在征地工作上,甚至有過三天三夜和村民談判沒有合夜的經歷。最後,軟硬兼施,好說話的村民,曉之以理。釘子戶,動之以武,最後總算在最後期限之前,完成了任務。」
在施得等人面前,月國梁也沒再有所顧忌,說了實話。施得也可以理解,有時候做成一件事情,確實要犧牲一小部分人的利益來成全大部分人的利益,不可能因為一兩個釘子戶而耽誤整個工期,代價太高,誰也承擔不起後果。政界如此,商界也是如此,有多少富商的發家史經得起調查?資本初期,都有血淋淋的原罪。
「本來征地工作,是我從政生涯中的一次勝仗,市委市政府還因此記我大功一件……」月國梁陷入了對往事的回憶之中,目光中流露出些許淡淡的憂愁,「本來是履歷中光彩的一筆,但誰能想到,到了今天,卻被人翻出了舊賬,說是當年征地時採取了暴力手段,不但打傷了幾個村民,還打死了一個名叫戴堅強的老頭……」
月國梁朝前方一指,前方不遠處有一座孤墳,孤墳顯然已經年深日久了,墳頭很小,雜草成堆,墳前有一塊斷成了兩截的墓碑,依稀可見上面有一行字——戴堅強之墓。
「光彩的一筆成了污點,是非功過,還真是可以任由後人評說。」月國梁笑了笑,笑容中,很有滄桑和感慨,「這還不算,還有人說我在征地過程中,以權謀私,中飽私囊,至少貪污了106萬。106萬……哈哈,十年前的1000萬得是多大的一筆巨款,有些人造謠還真是不過腦子。而且當時全市的征地費用,一共才106萬的補償預算,豈不是說,全市征地下來,村民們沒有得到一分錢的補償,錢全都進了我個人的口袋?」
施得聽出味道了,原來月國梁被人翻了舊賬,在事關三姓村的征地問題上,被人拿來當口實用來當成攻擊他的證據。對方不管是誰,力度還真是不小,直接扣了一頂貪污了106萬的大帽子,如果真的坐實了,月國梁別說還能高坐常務副市長之位了,不在監獄中度過餘生就不錯了。
難道又是付銳在興風作浪?眼見就要失勢了,付銳還有心思來栽贓陷害別人?施得想不通,也就索性不想了,聽月國梁繼續說下去。
「對方扣了一頂106萬的大帽子,也不是無的放矢,而是精心布下的一個大坑,不但想讓我陷進去,還想讓清影和你也陷進去,施得,這一次對方不是虛晃一槍,是真想置我們於死地呀。」月國梁雙手叉腰,站在雜草之中,不復以前一往無前的氣勢,而是多了落寞之色,「對方為我精心算了一筆賬,將我貪污的106萬的去向一一做出了合理的安排,其中20萬用來投資了在人間,20萬投資了捨得古玩行,還有60萬投入到了濱盛房地產,施得,除了在人間之外,捨得和濱盛,你都有股份在內,如果我因為莫須有的106萬的貪污落馬的話,你和清影也會被牽連其中……」
確實是很歹毒很有謀算的一手,可以引發一系列的連鎖反應,確實高明,施得驀然想起了何爺和畢爺對他在單城還有一次劫難的推算,難道說,劫難應在了這件事情上?他沉思片刻,忽然大著膽子問了月國梁一句:「月伯伯,現在沒有外人,我想問您一句實話……清影的錢,到底從哪裡來的?」
吳博棟一聽此話,二話不說轉身就走,一直走到十幾米開外,確信聽不到施得幾人的對話之後,才站住腳步。
月國梁朝吳博棟的背影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才又說道:「施得,其實你想問的是,月伯伯為官這些年來,到底有沒有貪污公款?或者說,總共貪污了多少錢,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