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明白了。」施得汗更多了,「鄭阿姨找我,會不會審我?」
「審你做什麼?你別自作多情了,我媽平常說話好聽,但她最講究門當戶對了,就算你貌比潘安顏如宋玉才如子建也沒用,她只看出身,在她眼中,她的女兒是非官宦之家的子弟不嫁的。」夏花不打擊施得,她就不舒服。
施得哈哈一笑,終於找了個機會揶揄夏花了:「我是想問鄭阿姨會不會審查我是不是夠資格和你合作,你太會聯想了。」
「施得,你……算你狠」夏花一時語塞,她也有馬失前蹄被施得算計的時候。
總算心情暢快了幾分,和夏花通話還有舒暢心情的功效,不錯,不錯。施得收起電話,起身,回到了復旦大學,到宿舍找到了小黃素素。
以大小區別兩個黃素素,施得總覺得有些彆扭,就決定以後將小黃素素稱為黃小妹。
「走,出去吃飯。」施得見宿舍中只有黃小妹一人,就知道她一直在等他
黃小妹在寫信,正寫了一半,一聽施得說要出去吃飯,就歡呼雀躍了。
下樓,校園內人來人往。每年新生入學的幾天總是學校最熱鬧的時候,也是師兄睜大眼睛掃描小師妹的美好時光。施得看到一張張充滿朝氣的笑臉,就知道他的青春一去不復返了。
還好,青春不再,熱血和激情還在,而且,在他面前徐徐展開的畫卷,要比大學生活更絢麗多彩。
吃飯的時候,施得叮囑了黃小妹一些注意事項,又給她留了兩千元錢。她說什麼也不要,施得假裝生氣她才收下,還鄭重其事地對施得說:「就當你借我的,以後我會連本帶息還你,你就當放高利貸了。」
施得笑罵:「說的什麼話?以後不許亂說。」
黃小妹一吐舌頭:「我沒亂說,等著瞧好了,時間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
「不是說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
「實踐會犯錯,時間不會。」黃小妹像一個小哲學家一樣,她說話時的表情很嚴肅。
「我明天就回去了,你要學會照顧自己,記得多給家裡寫信。」施得忽然發現自己也很嘮叨,重複了許多廢話,卻還說得津津有味,覺得非說不可。還好,黃小妹沒有表現出一絲不耐煩,相反,還靜靜地聆聽他的每一句話。
飯後,施得送黃小妹回宿舍,算是和黃小妹正式告別了。還好,李夢涵還沒有回來,否則說不定他還要被她纏住問個沒完。
第二天,施得上飛機之前電話了夏花,這一次夏花沒有說個沒完,只回答了兩個字:「收到。」
中午時分,施得回到了石門。一下飛機就看到一群人圍著一個牌子指指點點,施得還覺得好笑,心想有什麼事情值得大驚小怪,一個牌子有什麼好看的,等他走近一看,氣得哭笑不得。舉牌子的不是別人,正是夏花,關鍵是舉牌子接人也沒什麼,問題是,夏花不喜歡按常規出牌,牌子上寫了幾個大字:「接騙子壞人。」
不少人圍著夏花小聲議論紛紛,偏偏夏花長得好看穿得漂亮,就有人小聲說道:「是不是被哪個男人拋棄了,才想出這法子?」
「長得挺好看的,身材也挺好,條件這麼好,犯得著一棵樹上吊死?要不,跟了我算了。」
「就是,我看要不你去安慰一下她受傷的心靈?」
「我看還是算了,這女人厲害著呢,這次敢舉個大牌子在機場接人,下次說不定就舉著照片來了,誰和她談朋友,真能被她賣了。」
得了,人言可畏,施得就假裝沒看見夏花,繞道而行。不料夏花眼尖,一把拉住了施得的胳膊:「別跑,接的就是你。」
一言既出,語驚眾人,無數人目光箭一樣向施得投來,施得敗了,落荒而
上了自己的奧迪車——當然是施得自己開車——打開手機,手機空空如也,沒有一個簡訊,或許他和黃素素就這樣永遠天各一方了,也好,相見不如懷念,更高的境界是,不相見也不懷念。
「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魂兒丟在下江了?」夏花不無嘲諷地說道,「施得,收回心思,準備迎接全新的挑戰吧,據可靠消息,付偉強不甘心失敗,捲土重來,今晚到石門,將繼續在石門折騰……」
施得沒理會夏花的嘲弄,收起手機:「來就來吧,一家有女百家求,工程就好像待嫁的女兒,誰都想娶回家……你幫我約一下兩位阿姨,我們搶先一次,讓付偉強白來一趟。」
夏花忽然笑了:「待嫁的女兒?你形容得還真形象約兩位阿姨的事情你就不用操心了,我已經替你約好了,兩個小時後,在水雲間茶館2b房間。」
2b莫不是夏花故意暗示他面對的將是兩個三八?她可真有一套,施得點頭應下,一路開車奔辦事處而去。
不過也別說,夏花辦事從來沒有讓他失望的時候,不但辦事處已經租下,裝修工作也開始了,工人已經入駐,裝修圖紙已經出圖,一切都在有條不紊地進行之中。
施得在到處是木料和鐵釘的施工現場轉了一轉,也看不出所以然來,他又不懂裝修,不過是外行看看熱鬧罷了,好歹他是濱盛的總經理,是法人代表,視察工作也要做做樣子。
手機叮咚一響,有一條簡訊進來。
「行行重行行,與君生別離。相去萬餘里,各在天一涯。道路阻且長,會面安可知?胡馬依北風,越鳥巢南枝…思君令人老,歲月忽已晚」
是古詩十九首中的第一首《行行重行行》,正是當年他和黃素素最喜歡的一首長詩之一
黃素素終於來了簡訊,施得手拿手機,一時悵然若失,半晌呆立不語。好一個與君生別離,又一句思君令人老。胡馬依北風,他在北方,越鳥巢南枝,她在南方。言外之意就是各安天命,天南地北,從此唯有思念而已。
其實,沒有思念也何妨?施得合上手機,見夏花正一臉驚訝地看著他,他淡然一笑:「走,為了最後敲定家屬院工程的歸屬,沖。」
夏花白了施得一眼:「不就是兩個中老年婦女,你激動個什麼勁?莫名其妙」
施得並不知道的是,在黃素素髮來簡訊的時候,她正在下江的機場遙望北方,淚水瀰漫了雙眼。發完簡訊,她擦於眼淚,登上了由下江飛往羊城的飛機
「浮生若夢,為歡幾何?」關了手機,黃素素喃喃自語了一句,恍惚間,她看了跌跌撞撞衝進機場的媽媽和爸爸,她沒有回頭。等飛機騰空飛起之後,看到機場被遠遠地拋到身後,連高樓都成了火柴盒大小時,她又想,別了,爸爸媽媽,一個從小聽話在父母的管教下不敢有一絲反叛精神的乖乖女,終於在聽到母親想取消婚約,還要逼她重回施得的懷抱之時,她出離了憤怒,也第一次對她無比留戀的家產生了絕望。
她要逃離,她忍受不了媽媽近乎變態的勢利和反覆。人有臉樹有皮,人窮不要緊,要窮得有志氣有脊樑,女兒不是商品,在古代,正妻過門都要帶上豐厚的嫁妝,嫁妝越豐厚,在婆家的地位越高。而只有妾才會隻身進門,而且還會接受男方家的錢財。
因為,妾通賣買。
多麼可悲的媽媽,誰家有錢就讓女兒嫁誰,和賣女為妾又有什麼區別?什麼叫門當戶對?家境相差太多,女兒過門之後會有地位會受到尊重?不過是附庸和生育工具罷了。真正恩愛的富貴之家,大多都是從貧窮走到富裕的創業夫妻。
黃素素終於想明白了一切,在接到未婚夫的電話之後,在被對方一句冷冰冰的「取消婚約」並且扔下一句「有其母必有其女,不娶你,是正確的決定」的嘲諷之後,她再也無法在下江多待一刻了,她要逃離讓她窒息的家庭。
就最後給施得發一個簡訊吧,她知道他和施得之間已經隔了山隔了水隔了一輩子的距離,就這樣說再見,就這樣天各一方,永不相見。
黃素素知道,她只有離開父母,只有獨自面對生活,才能真正地面對自己。靠在飛機的窗上,她依然淚流不止,施得是她愛過的第一個男人,愛得深沉愛得艱辛,只是命運的捉弄,她和他終究失之交臂。此去羊城,一入南方深似海,從此施郎是路人,或許,今生真的再也沒有相見的可能了。
如果讓施得知道黃素素的選擇,他肯定心情激盪,久久難以平靜,只是他不知道,人生就是如此的各自悲歡……他在夏花的陪伴下,一路有說有笑來到了水雲間茶館。
沒想到時間還沒到,鄭雯婷和滕有麗已經到了,可見她們想見施得的心情是多麼迫切。
「施大師來了。」一進房間,滕有麗笑容滿面,熱情十分地迎了過來,還親自為施得拉開椅子,又雙手端上水杯,「施大師請用茶。」
第一百一十三章 各安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