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這個事兒吧,朝廷和鮮卑的幾個大首領早就溝通過好多次了,但無論是軻比能還是步度根扶羅韓,甚至素利,回復全都出奇的一致:你以為我特麼不想管麼?
說到底,鮮卑只是一個泛民族稱謂而已,他們起源於東胡,而所謂的東胡顧名思義,就是居住在東邊的胡人麼,本來也不能算是同一個民族,匈奴人衰落之後這些東胡成為塞外主人,居住在烏恆山的成為了烏桓,其他地方的就統稱為鮮卑了。
這種所謂的種族,可能在漢人的眼裡他們沒什麼區別,但是在他們自己的眼裡可能這個區別是特別大的,再怎麼牛逼的首領也只能管得到自己的部落和附近勢力範圍,對別的部落吧,就真有點有心無力了。
這些個鮮卑首領也都跟朝廷獻上了他們最卑微的請求:要不然我向大漢稱臣納貢,你們派漢人官員來管理我們,您支持我來當一個鮮卑共主?
我保證,我成為鮮卑共主之後一定約束子民,保證這樣的偷渡事件不會發生。
這特麼朝廷瘋了才會資助鮮卑一統,要知道朝廷中許多的老兵老臣,那是真的跟曾經的檀石槐打過仗的。
大漢絕對,絕對,絕對不允許塞外再出現一個檀石槐了。
反正說句實在話,曹操和劉備自己也知道,十萬大軍征討軻比能是假,藉機清理并州偷渡客才是真,趁著這個由頭正好把并州的鮮卑人都給殺了,哪怕捎帶手再殺死一些匈奴人也認了,這才是曹操的真正目的。
鍾繇做不到一來是因為這樣做政治不正確,二來是因為他手裡畢竟兵力有限,殺出大亂子來他把握不住,三來麼,確實鍾繇本人也不忍心這樣做,太殘暴了。
天底下能做這件事兒的只有曹操,一來以他的身份地位不在乎什麼政治正不正確,甚至還可以跟天子打個配合唱黑白臉,惡人他來做,好人天子當。
二來他手裡現在有十萬大軍,他把握得住。
三來他是曹操,殺人的時候手從來都不軟,屠殺平民血流漂櫓這種事兒他幹過又不止一次,虱子多了不癢。
大家都知道這種事兒治標而不治本,塞外苦寒,這些年一年比一年冷,他們偷渡也都是為了活下去,只要這并州北部繼續空著,這些人就會像韭菜一樣,割完一茬,還有一茬,一茬一茬無窮盡也。
至於征伐軻比能的理由,找茬還特麼不會麼?
曹操的這個想法,很輕鬆就得到了尚書台與議稅閣群臣的支持,他家都覺得應該讓曹操上,於是當曹操的這個想法被送到劉協的案前的時候,劉協整個人都是傻了的。
不同意吧,人家曹操說得確實是有道理,而且這個偷渡確實是應該好好管管了,再不管管明後年并州很可能就要有一百萬鮮卑了,塞外鮮卑不比關內鮮卑,和匈奴羌氐甚至是烏桓都不能相提並論,這特麼就是一百萬顆的雷啊。
可是同意吧,這事兒太不人道了,這在劉協的認知里完全就是一種族主義災難,他穿越過來這幾年雖然成長了不少,如果是戰場上,他可以毫不留情的屠滅數萬人,乃至數十萬人呢的敵軍。
但要他下令組織軍隊去屠殺平民,甚至是手無寸鐵的婦孺,他還真沒這個魄力,這在他的三觀里分明叫做人道主義災難。
況且這確確實實會對他已經定性為一家親的民族政策產生不可估量的影響,這讓他甚至想到了猶太人,即:緩解多民族矛盾問題最有效,最直接的辦法就是孤立出一個大家都討厭的民族,大家團結起來把他們往死里懟。
他預感大漢很快就會掀起一股反鮮卑浪潮,不管境內的境外的,鮮卑人身份將成為原罪,極有可能會演變成漢族聯合其他胡人對鮮卑人的集體濫殺。
理性來說,這個結果其實未必是壞事兒,曹操和朝中大臣們未必就想不到這個結果,但他們可能覺得這樣也挺好的,畢竟時至今日能威脅漢庭的已經只有鮮卑。
但這是在將劉協自己的道德底線摁在地上反覆的摩擦啊!
早知道會有這樣的惡果他砸鍋賣鐵也得幫匈奴人度過這個寒冬。
可惜,世上沒有早知道。
所以劉協真的是麻了,他明知道曹操是對的,也明知道他這頭每多耽誤一天,就會影響那已經聚起來的十萬大軍的春耕,空耗糧草。
這年頭軍戶也沒有多少存糧了。
但他提著筆,舉了半天,舉得胳膊都麻了,儘管理性上他知道曹操是對的,但他的感性卻阻止他用手親手在這張奏表上寫下一個閱字。
他甚至開始抱怨:為什麼一定要寫這封奏表給我?你不知道什麼叫兵貴神速,先斬後奏麼?你既然是要跟我唱黑白臉,你就不能先把這些噁心的事兒都背著我做了麼?
這樣我就用遭受良心的譴責了啊!
好一會兒,劉協還是惱火的把手中的筆給狠狠地扔在了地上,墨汁甩出一個完美的拋物線撒了一地,而後自己坐在地上呼哧呼哧地大喘氣。
這一刻,劉協特別想下令朝廷徵發百萬勞工沿著北邊邊境建起一面長長的牆。
但貌似這種事兒成本有點高,以現在大漢的國力有點做不太來了。
一籌莫展的劉協把自己關在屋裡一下午,飯都不想吃了。
最後,劉協只得死馬當活馬醫地道:「去,把司馬懿和韓遂給我叫來,讓他們給我出出主意」
荀悅就不用叫了,這事兒本身他也知道,而且他肯定沒什麼辦法,本質上荀悅也是一個正人君子,諸葛亮就更不用了,這種事兒他不可能有主意,讓他決策徒勞增加一個人的痛苦。
但是司馬懿和韓遂,這可是三國歷史上的兩代頂級老陰比。
萬一這倆老陰比能想得出兩全其美的辦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