咻！
尖銳的破空聲響起，瞬息後到達流金壁壘城牆塔樓。
呯！
巴吉身前的擂木無緣由地發出悶響，緻密的樹幹綻開，木屑飛濺。
『金翅天牛的風刃竟然如此厲害？』
巴吉心中暗驚，不由自主地縮縮脖子。
他不知道這道風刃如果打在他的身上，會不會讓他筋斷骨折
畢竟就算受到格里克神的神力加持，防禦力也未必能抵得上這種木質緻密的擂木。
不過他知道，就算能抗住風刃的攻擊，不至於失去戰鬥力，皮開肉綻也肯定是少不了的。
他有些畏懼地看看頭頂那些狂亂飛舞的金翅天牛，悄悄地往垛口邊靠了靠。
『你以為的勇敢，未必是真的勇敢。』
『你以為的敵人的可怕，可能比你想像的還要可怕。』
『只有經歷過血海滔天，才能真正明白自己的勇氣極限。』
巴吉的腦海里響起了朱拉團長曾經說過的這幾句話。
「啊！啊、啊……」
耳邊傳來的慘叫聲，瞬間把巴吉的思緒拉了回來。
他猛地轉頭看去，卻是巴伯被火鴉的噴射的火球命中，毛髮和棉衣被點燃，成了一支明亮的火把。
「該死！巴伯你這個蠢貨，為什麼要跑到掩體外邊！」
巴吉當時就把腦海里那些奇奇怪怪的念頭勢到了九宵雲外，拎起身邊的水桶就沖了過去。
什麼害怕不害怕的，那是他的兄弟，他不能見死不救！
咻！
一道風刃打在了巴吉的背上。
皮甲被風刃削破，撞得巴吉一個趔趄，把他疼得呲牙咧嘴。
『真的很疼啊！』
巴吉眼眶微紅。
但他顧不上躲避，反而彎下腰，把更多皮肉從皮甲下露出。
他要護住水桶，不能讓滿天飛舞的風刃打破水桶。
他的兄弟，還指望著這桶水救命吶！
「蠢貨！快回去！」
水桶里的水澆滅了巴伯身上的火焰，但巴吉來不及欣慰，用身子擋在巴伯身前，一邊大聲呵斥著，一邊把巴伯往掩體下邊跑。
「啪啪啪……」
無數風刃打在巴吉的皮甲上，密集得如同雨打芭蕉。
他疼得快要撐不住了，但還是拼命拖著巴伯努力前行。
這無關勇氣，只與責任有關。
他的兄弟就是他的責任，無論如何，他都不能把兄弟丟在外邊等死。
那樣的事情，他做不出來。
「嗵、嗵、嗵……」
沉悶的鼓聲從城頭傳遍四面八方。
「張大哥，求你救救我兄弟。」
巴吉把巴伯丟給崑崙醫護兵張大山，自己轉身奔向垛口。
那裡才是他的使命所在。
反擊的鼓聲已經響起，他和其他弓箭手必須立刻服從命令，抓緊金翅天牛和火鴉的攻擊間隙進行反擊。
這個機會極其寶貴。
錯過了，就意味著會有更多兄弟，更多同袍倒在敵人的下輪攻擊之中。
「嗡！」
數百哥布林弓箭手同時射擊，密密麻麻的箭支織成箭雨，死神一般大肆收割敵人的性命。
運氣好些的金翅天牛，箭雨會擦肩而過；
運氣不好的火鴉，會被數根利箭射中，然後像雨點一樣落下。
.
.
咆哮筆、怒吼聲、尖叫聲、慘嚎聲、哭泣聲、呻吟聲，夾雜著火炮的轟鳴聲，重型床弩齒輪喀嗒喀嗒的撞擊聲……
戰爭，就是在這種種聲音的陪伴下，第一次掀開神秘的面紗，對著巴吉露出了猙獰的狂笑。
但是此刻的他，並沒有想像中那樣激動。
『我會立功嗎？』
『我會殺幾個？』
『兄弟們會為我驕傲嗎？』
『我會成為被所有人認可的英雄嗎？』
『格里克神會賞賜我嗎？就像朱拉團長那樣……』
這些奇奇怪怪的念頭，早已經從巴吉的腦海里消失了。
現在的他，腦海里空空蕩蕩，只剩下一個聲音——嗵嗵嗵的鼓聲。
每當鼓聲響起的時候，他就會機械地拉動弓弦，向著垛口外射出利箭。
完全不需要瞄準，垛口外的敵人比夏天屋子裡的蚊子還多，隨隨便便就能射中。
每當鼓聲停歇的時候，他就會麻木地收起弓箭，盡力蜷縮在垛口和掩體殘垣之下。
能不能活下來，根本就不是他需要思考的事情。
那需要的是足夠的運氣，還有格里克神的恩典。
.
但，在機械和麻木之外，一朵名為憤怒的火焰，在巴吉的心底點燃，然後燒成了熊熊烈火。
巴伯死了。
這小子被他從死神的獠牙下拉了回來，又被張大山精湛的醫術救回一條小命。
只要有足夠的時間，烈焰在他身上留下的傷痛終會完全消失不見。
但他還是死了。
十幾道風刃擊中了掩體立柱。
一陣嘎吱吱的瘮人聲音之後，掩體倒塌，把巴伯和其他十幾名受傷的哥布林、崑崙人、矮人砸成了肉餅。
鮮血，從廢墟中流淌而出，如同溪水一般。
張大山死了。
他正在給傷員醫治，數枚火球點燃了他。
他可以選擇呼救。
他有這個資格。
但他沒有這麼做。
空中的敵人正自獰笑，身邊的戰友正酣戰不休。
他呼救的唯一後果，是把更多戰友和兄弟拖進來，犧牲寶貴的性命，和更寶貴的反擊機會。
他坦然一笑，自垛口一躍而下。
巴吉看到的，就是張大山那亮得刺眼的笑容。
轟！
巴吉心頭燃燒的烈焰瞬間爆炸。
他甚至恨不得自己的身體就此爆炸，用自己的殘軀炸死那些該死的傢伙。
『為什麼要攻打我們的城池！』
『為什麼要燒殺我們的同胞！！』
『為什麼要掀起這場該死的戰爭！！！』
巴吉憤怒地無聲質問。
『只因為嫉妒我們過上了好日子？』
『只因為貪圖我們辛苦得來的財物？？』
『只因為，單純不想看到我們活在這個世界？？？』
「嗵、嗵、嗵……」
反擊的鼓聲響起。
巴吉掙扎著從廢墟殘垣中站了起來，在兄弟和戰友的鮮血之中，他冷靜地拉動弓弦。
「去死吧！你們這些該死的混蛋！」
在巴吉冷漠而壓抑的質問聲中，利箭帶著他的怒火，像閃電一樣飛躍數十米的距離，成功命中一隻正欲噴射火球的火鴉。
啪！
火球爆裂，帶著血和火，遍灑碧藍長空。
81、血灑長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