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子任一攤手,露出無奈之色,繼續道:「私與公,原本就是對立的,只能勉強平衡,無法兩全其美。象州的力量,還不足以決定自己屬於哪一個國家,所以,當屬於慶國,於公,我們至少要在表面上支持慶國;當屬於景國,於公,我們也至少要在表面上支持景國。但是,無論支持哪一國,我們需要一個前提,那便是公平!」
「舉一個很簡單的例子,當回景國人,我們在科舉上獲得最大的公平,這也是許多象州人傾向於景國的主要原因。即便前些年我們是慶國人,即便我們在科舉上沒有公平,但我們至少可以吃得飽穿的暖,地位只比慶國人差一點,起碼獲得很大的公平。但是,若有一天,我們象州被妖蠻占領,我們的下場會如何?」
一些年輕學子不寒而慄,人族在妖界可是被稱為人奴。
周子任道:「想必大家心裡清楚,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在聖元大陸上,南人與北人大戰也好,不同民族之戰也罷,無論孰勝孰負,大家都流著相同的血,有著相同的文化,過著相同的節日,相互間的外貌相差並不多。勝利一方即便再如何,至少會把我們當人看,不會像防敵人一樣防著我們。但,妖蠻不會,妖蠻連吃飽穿暖上學讀書的基本公平都不會給我們,金毛獅妖、綠眼虎蠻的心裡,我們永遠是人,遠遠不是妖蠻。所以,我永遠不會支持妖蠻。我寧可用生命來抗爭,也不會當人奴!在異族統治下的世界,已經不是上升通道是否通暢的問題,而是能不能保住自身地位的問題!」
許多讀書人用力點頭。
「妖界之所以需要人族,之所以有人族可以過得不錯的生活,原因就是他們的遠親,也就是我們聖元大陸的人族還沒有被妖蠻消滅,還在威脅萬界之主的地位!一旦我們人族正式被妖界擊敗,那麼,萬界只有人奴,不存人族。所以,我一向認為,因為害怕投靠妖蠻的人族不蠢,因為被人族內部迫害投靠妖蠻的人族也不蠢,但那些主動投靠妖蠻的人,認為自己能突破血脈、種族與文化的鴻溝,成為妖界的上等人族,認為妖蠻會高尚到把封聖的資源給人族而不是給妖蠻後裔,這種人,在我看來蠢到可怕。這種人不止自己蠢,也等於認定妖蠻蠢,若是妖蠻真一直把力量拱手讓給異族而非自己的後裔,現在的萬界之主絕對不是妖蠻!」
「所以,無論哪一天,你們都要記得一個道理,即便你們逆種,也要記得,妖蠻們一定會說,它們之所以成為萬界之主,是因為努力,是因為每個妖蠻都自在自得,是因為它們的風氣習俗好,是它們更高尚更真誠更善良,但我可以告訴你們,它們在放屁。龍族奴役萬族,為何只有古妖崛起?古妖掌控千族,為何只有妖蠻雄起?無他,古妖是萬族中最幸運的一族,妖蠻也是千族中最幸運的一族,因為,它們掌握了當時萬界最強大的力量!僅此而已!正是因為它們掌握強大的力量,才有更好的風氣習俗,有更多的時間自在自得。」
「諸君一定謹記,妖蠻絕不會把它們成為萬界之主的力量給人族,哪怕是最忠心的人奴或逆種。」
許多學子原本還對周子任的態度存疑,聽到這番話,眾人釋然,從現在起,無論周子任是選景國還是慶國,都不會怪他。
「周兄一言,茅塞頓開!」一位秀才向周子任作揖,其餘人紛紛跟進。
數息後,周子任微微一笑,道:「三個月前,有刑殿人在論榜說了個笑談,不知你們是否記得。刑殿人抓過一個逆種,具體經過刑殿人不能談,但他總結了那個逆種的話,『人族自從出了方運,逆種們便歡呼雀躍,因為他們可以把人族賣出更高的價錢』。」
許多人笑起來,這種說法一針見血,但同時也讓人族更加自信,正是人族在不斷強大,正是妖蠻忌憚,才會出現這種情況。
沒有誰會遏制、攻擊、污衊或阻撓一個無足輕重的種族。
周子任話鋒一轉,道:「下面就要談到我說的『偏向』與『忠於』的問題。身為象州人,我們應該如何做?我們不應該完全倒向景國或慶國任何一方,也不應該完全與另一方決裂,我們需要的,是一個平衡。我們既要做好景國一飛沖天徹底忠於的準備,又要做好景國國滅被慶國侵吞重新成為慶國人的準備,同時,我們不激怒慶國與景國,不讓象州的矛盾激化,以致於打破這個難得的平衡。」
「我們象州人所需要的,就是平衡好慶國與景國,只有當一國有著絕對的力量占據象州而不會再失去後,我們才要決定忠於哪一國。諸位也看得出來,我們象州人其實很悲哀,只有景國與慶國能決定我們的歸屬,我們本質上無法決定,正是因為如此,我們才更需要平衡,利用平衡來讓我們平穩安定地度過未來的歲月,直到塵埃落定。」
台下的學子神色各異,有人覺得周子任的話過於功利,有人卻覺得他這些話很有道理,是真正的處世之道。
周子任面色一沉,道:「本來,象州已經達成我們最需要的平衡,在慶國和景國之間左右逢源,但是,慶官卻妄圖打破這平衡,以犧牲百姓的安定生活為代價,製造矛盾,激怒正在不斷壯大的景國,這會導致整個象州陷入水深火熱之中。我之所以號召諸位在今夜行動,就是為了給那些商人一個警告,告訴他們,可以不倒向景國,但徹底倒向慶國是最愚蠢的行為。」
書院禮堂靜悄悄的,許多人露出複雜的神色。
來這裡的讀書人,大都是有一腔熱血,認為完全投向景國才是君子之道,才是讀書人應該做的事,但聽完周子任的話,他們突然覺得,對象州人來說,平衡現狀才是最好的選擇,任何過激的行為,都可能導致不可預料的事情發生。
周子任緩緩道:「我們的敵人,不是景國,也不是慶國,說句喪氣話,我們不配當兩國的敵人,只有方虛聖那等人物,才是一國之敵。我們的敵人,是象州內部的蠢貨,是那些妄圖犧牲百姓生命讓自己上位的野心之人!」
.(未完待續。)
第1619章 周子任的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