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七月悶熱,綿綿多雨。
清晨六點多鐘,邢應苔被一陣雷聲吵醒,他睜眼朝外看,發現天色昏暗,看了看表,看到現在已經是起床的時間。
邢應苔掀開薄被。他一動,躺在他身邊早已醒來的崇善就抬起頭,問:「你醒了?」
「嗯。」邢應苔應著,起身下床,打開燈。
崇善合上散在床上的書,跟著也站起身。
『啪』的一聲,燈亮了,邢應苔向床上一看,見到那本合上的書,問:「你醒多長時間了?」
「一個多小時。」
「那怎麼不開燈?」外面光線昏暗,不開燈怎麼能看書。
崇善說:「不開燈我也看得見。」
邢應苔點點頭,轉移話題,問:「你餓了嗎,要吃什麼?」
兩人面對面坐在餐桌上,吃飯時,崇善碗的右邊攤開一本厚厚的書,他用左手使勺,方便右手翻書。
邢應苔猶豫了一下,提醒道:「你專心吃飯。」
崇善『嗯』了一聲,乖乖聽話,把書合上,放到一邊。
「你最近怎麼回事,」邢應苔問,「家裡到處都是你亂放的書。」
「我一會兒把它們收拾好。」
「這倒沒關係。可你為什么半夜還要爬起來看書?我聽到好幾次了。」
崇善嘆了口氣,說:「也沒什麼……應苔,我最近發現,我的腦子不那麼好用了。」
邢應苔一怔,問:「什麼?」
「就是看東西記不住,」崇善放下手裡可笑的小魚勺子,用手指輕輕敲桌面,顯得有些急躁,他說,「看書也很難集中精神……」
還有更糟的,不過崇善不想說了。
邢應苔點點頭。前世崇善記憶力驚人,幾乎達到過目不忘的地步,工作遊刃有餘,寫文章更是信手拈來。可只要是人都會有倦怠的時候,估計是最近他沒怎麼看書,所以突然恢復很難達到原本的水平。
邢應苔說:「不用擔心,記憶力和注意力可以通過後期訓練加強,有時間我找點有關書籍,帶回來給你看。」
崇善心不在焉地點點頭,沒吭聲。
那天邢應苔出門教課時崇善沒纏過來,不像以前那樣非跟著他不可,崇善有點沒精神地說:「我留在這裡看家。」
邢應苔看著崇善垂頭喪氣,下意識摸了摸他的後頸,安慰道:「你別急……」
話沒說完,兩人都愣了。
要知道邢應苔名義上是崇善的小輩,即使他個子比崇善高,不應該也不能用這種摸後輩的方式摸崇善的脖子。
然而崇善變成貓後,哪裡沒被邢應苔摸過,崇善本人其實並不在意。
只是邢應苔為人最是正經,他剛剛無意識捏了崇善後頸,反應過來後連忙縮手。
可手還沒縮回來,就被崇善牢牢抓住,放到唇邊用力一吻。
他故意發出聲音,樓道里燈都亮了。邢應苔微怒道:「你……」
崇善忙扯回話題,故意曲解他的意思說:「我一定不急,好好讀書。」
「……」邢應苔頓了頓,轉身欲走,但很快又停下來,說,「晚上我去陳半肖工作的醫院,給你拿幾箱罐頭。」
現在崇善吃的東西都是托陳半肖幫忙買的,還要麻煩邢應苔去拿。
崇善無所謂道:「在網上買不就好了。」
「網上買的,再怎么小心,也會有假貨。」
雖然邢應苔之前養招財已經很細心,可自從知道招財就是崇善後,邢應苔越發仔細了。沒辦法,之前是條貓命,可現在在邢應苔手裡的可是條人命啊。
崇善點點頭,說:「你去吧,早點回來。」
邢應苔結束一上午的工作後,就乘車去找陳半肖。陳半肖見到他一樂,說:
「我說了給你郵寄過去,你非要自己來搬。可這麼重的箱子你又搬不回去,他媽的,你說你是不是想讓我開車送你回家啊?」
邢應苔瞥了他一眼,說:「我打出租車。」
陳半肖點點頭,他想送邢應苔也是有心無力,畢竟現在還是上班時間。陳半肖抓緊時間摸魚,他用手肘戳了戳邢應苔,神色罕見地有些忸怩,陳半肖壓低聲音說:「英台,晚上有空嗎?請你吃飯。」
邢應苔疑惑地看著他,問:「怎麼了?」
「想介紹個人給你認識。」
邢應苔恍然大悟:「你交女朋友了……」
「噓!」陳半肖大急,忙解釋著說,「也不是女朋友……」
因為陳半肖平時太吊兒郎當,難得害羞一次,邢應苔不由笑了起來。
陳半肖:「你這人真是……!」
邢應苔笑著搖頭,他說:「我出不來。過幾天再跟你約飯,先走了。」
他怕遇見荀欣,所以抱了罐頭就要走,陳半肖知道他的意思,所以也沒多留。
臨走前,陳半肖抱怨著說:「孤家寡人,約你還這麼困難,好大架子。」
邢應苔『嗯』了一聲,也不反駁,隨陳半肖亂講。
陳半肖看他好一個俊秀少年,卻跟搬磚工人一樣,在手中抱著好幾箱罐頭,忍不住嘖嘖有聲道:「你就跟你家胖招財過一輩子吧。哪個姑娘能忍你,對貓比對姑娘還上心。我說英台,你到底還要不要交女朋友啦?」
邢應苔打到了出租車,他把罐頭放到後備箱裡,然後對陳半肖說:「你不要剛找到女朋友就得意忘形,管得這樣多。」
「都跟你說了不是,」陳半肖嘆了口氣,「算了,你以後就知道了。」
回到家已經是下午兩點的事了。這個時間段太陽很烈,溫度燥熱,邢應苔搬著罐頭上樓,熱得難受。幸而家裡開著空調,溫度適宜。
聽到玄關的聲音,臥室里的崇善興高采烈地喊:「應苔,快過來,我給你看個好玩的。」
邢應苔』嗯『了一聲,卻不往臥室走,而是到浴室先打水洗臉擦身。等換了一套衣服,他才穿著拖鞋走到臥室,問:「怎麼了?」
見邢應苔來了,趴在床上的崇善猛地將蓋在背上的薄被掀開。
邢應苔一怔,因為他發現崇善什麼都沒穿。
邢應苔連忙扭過頭去,說:「你幹什麼。」
「別轉頭,」崇善說,「英台快看。」
邢應苔皺著眉去看,一看之下更是有點懵,他喃喃道:「你……」
「怎麼樣?」崇善晃著身後一條毛茸茸有白尖的尾巴,說,「是不是很好玩?」
「……」
邢應苔走到床邊,看著崇善尾椎骨上冒出來一段與常人不同的尾巴,心中驚訝,剛要說話,就被那尾巴纏住了手腕,纏得含情脈脈,意味深長。
自打天氣熱了起來,崇善就懶得穿衣服,平時在家只穿一條短褲。可這會兒突然有了條尾巴,再穿短褲尾巴就很難受,因此此刻崇善身上什麼都沒穿。
他就那樣光著身體趴在床上,仰頭看邢應苔,眼角下有兩顆淺淺的淚痣。而纏著邢應苔手腕的尾巴卻又是那樣的用力,帶著如幼兒般頑皮的力量,使崇善自己眼裡都帶著得意。
邢應苔抿著唇,也不掙脫,只是伸手,攤開少年瘦而長的手掌,邢應苔猛地一探,突然抓住崇善尾巴根部,用力一握,靜聲說:「是好玩。」
崇善『啊』的叫了一聲,像是完全沒反應過來,突然就軟了。他低著頭撐手在床上,脊背顫抖,道:「別……別碰那裡。」
邢應苔並不鬆手,反而說:「你抓我可以,我不能抓你嗎?」
崇善不能忍耐地扭了一下,徹底趴在床上,他抖著嗓子說:「我錯了我錯了……應苔,快鬆開,我……啊……」
只覺崇善尾巴根處越來越硬,箍著自己手腕的力量也越來越大,邢應苔怕崇善使詐,微微鬆開手,虛圈著他的尾巴,說:「那你也鬆開。」
崇善用額頭抵著自己的小臂,急促地吸了兩口氣,才忍下剛剛如通電般的快/感。他說:「我松不開啊,這尾巴不受我控制的。」
「還騙人。」邢應苔威脅似的用指甲颳了一下……
崇善用力一抖,強忍著沒發出聲音,下嘴唇都給牙齒磕破了,好懸沒把邢應苔床單弄髒。
他吼:「真的啊!真的,你能控制自己心臟跳不跳嗎?它自己想抓你手腕我有什麼辦法?」
見他說得神態懇切,邢應苔猶豫了一下,鬆開手,然後用左手解開纏著自己手腕的尾巴。
崇善緊繃著的脊背一下子鬆了,他驚喘了幾聲,平靜下來後,故意說:「應苔你為什麼這樣欺負我?」
邢應苔有點後悔,所以坐在他身邊,解釋道:「我以為是你先欺我,因此……」
話音未落,只聽『刷』的一聲風響,那花色白尖的貓尾又迅猛而迫不及待地裹住了邢應苔的腿。
「……」
兩人一怔,而後同時沉默,面面相覷。一個緊張擔憂里藏著神采飛揚,一個面色平靜里藏著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