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終南山腳下,才知道這裡有多少江湖人,客棧早就被人住滿了,本來人口密度不大的小鎮,此時變得熱火朝天。
如果說什麼算是江湖事,此時便是江湖上的大事,各種宗派幫會,三教九流紛紛聚在這座小鎮,一流修為的方雲還真不敢住在這裡,不怕別的,一群人直勾勾的盯著天上雲,便讓他有些擔驚受怕,生怕有人大半夜把其偷走了。
好在自己將會住在終南山,不像這些人,前來湊個熱鬧,飛升沒看見,倒是搭了不少盤纏,搞不好回家的銀子都沒有了,但更多的人不在乎,人在江湖飄,本就居無定所,想去哪就去哪。
「明兒就是老神仙飛升的日子了,還不知道都有誰,可以前去一看,他娘的規矩也太嚴了,不是一流不讓進山比試。」有位背著長劍的年輕人千里迢迢趕到這裡,結果連第一關就沒過去,直接被淘汰下來,實在有些不甘,但規矩就是規矩,早時就說了,只是大家都有僥倖心裡,希望有人能看出自己的優點,讓自己破例去看看。
「哎,誰說不是呢,江湖令發的時候,主要便是邀請二十五歲以下的一流武者,結果湊熱鬧的還這麼多。」
「這可是飛升啊,大家都聽過沒見過,還是第一次見到有人光明正大的飛升。」
「可不是,也不知道王掌教是怎麼想的。」
路邊行人議論紛紛,雖然對於終南山的規定很不服,但沒人敢口出狂言,畢竟人家的天下第三不是假的,一個人單挑他們所有人不成問題,而且鎮子上有很多全真教的弟子在維護治安,生怕被人聽到,到時候可就吃不了兜著走了。
一些人看到騎著白鹿的李道純,紛紛給其讓路,看衣服便知道是全真教的弟子。
方雲一路趕來,除了碰到那次殺劫,再無任何意外,撐死碰到一個偷馬的賊,結果還讓馬兒踹了一腳,估計下半輩子要半身不遂了。
終南山,全真教,供奉的是太上老君道德天尊,始祖純陽道人呂洞賓,王重陽在甘河鎮,碰見下入凡塵的呂洞賓,被傳其道法與金丹口訣,隱居修道三年的王重陽再次出山之時,便為陸地神仙,建立全真教。
從此之後的全真教,一發不可收拾,尤其是在王重陽的領導下,把終南山大大小小的修道之人聚在一起,開創了一個道教盛世,本來屬於龍虎山的道教正統,也變成了全真教的名聲,當然更多是因為王重陽天下第一的威名,但過了二百年後,全真教依舊不算落入下風,不得不說,也算是與龍虎山齊名的道教領袖。
道教正統之爭,永遠都隱藏在暗處,但真要放到明面上來,那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了。
王道宗心知如此,也知道哪怕自己不在了,龍虎山也不會馬上趕盡殺絕,而是逐步吞噬,但大大小小的壓力傳過來,肯定不會讓人好受,
全真教的弟子不多,但也有一千多人,新弟子的武道境界也沒有多高明,終究是一些老輩在撐場子。
現在的全真教,共有三代,王道宗與吳易溪算一代,王道宗與數百名弟子算一代,還有一代則是一群小傢伙,幾乎都未成年。
身在江湖便有恩怨情仇,哪怕全真教的老一輩也是如此,畢竟這個江湖還算講些俠義,邪魔外道也不算少,自然就有正邪之爭,所以王道宗同輩之人,皆是因為正邪之爭死去的,那個年代的人,能活到現在,已經實屬不易了。
李道純雖然是王掌教的弟子,但輩分不算高,全真教好多三四十歲的道士都要比他入門早,於是他就是二代弟子輩分最小的那個人,除了未成年的三代弟子,其他人皆是他的師兄。
一路上見多了江湖人的方雲,現在卻安靜下來,對於誰能走運觀看王道宗飛升,也不是那麼在乎了。
終南山的大殿處於半山腰,而且還有不少引人遐想的地方,比如仰天池,傳聞老子在這裡有一個八卦形的煉丹爐,那仰天池就是老子當年閒嗎,來無事打鐵淬火之處。
不過這些地方都建起了別院,來上山燒香的香客,也不敢隨意翻牆而過,去見識那些神奇的地方。
兩人一步一台階,李道純打算先安排方雲的住處,再說其他,不過就在這時。
一個十三四歲的小道童飛快的從山上跑來,看到李道純後,開心的大喊起來:「小師叔你可算回來了,掌教爺爺讓你帶人去見他。」
「喲,小包子啊,幾天沒見,怎麼變胖了呢。」李道純捏了捏包子的小臉。
小傢伙氣哼哼的把頭轉向一邊,剛才的開心勁一閃而過:「我叫小寶,不叫小包子,你快去吧,要不然掌教爺爺會生氣的。」
此時他們處於半山腰上,方雲沒去關注小道童與其的對話,而是看向這終南山最前方的一座宮殿,名為重陽宮,在全真教最輝煌的時候,重陽宮被稱為天下道教祖庭,『天下祖庭』『全真聖地』之稱。
此時香客已經被禁止上山,方雲並未看到外人,只有一些來往路過的全真道人,回頭看山下,望向遠方,感覺世界在眼前縮小了一般,又抬頭看了眼隱藏在雲霧中的山頂,在那裡估計看不到山下,而是一片雲海吧。
兩人走向山頂的道路越來越崎嶇,終南山頂的紫氣閣獨一無二,那就是兩人要去的地方,而且只有一條蜿蜒盤旋的小路,那紫氣閣也不知道是怎麼修建成的,不過小路走多了,路況也變得好一些,兩邊青草,野花,樹木,高高低低,錯落有致。
一切沒有修飾,只有自然的氣息,很久未爬山的世子殿下,越發精神,不知過了多久,便看到那個處於山頂的朝陽紫氣閣。
全真掌教修煉的紫氣閣,遠遠的看過去,方雲就隱約感受道音傳來,一詞一句,清晰可聞。
微微皺起眉頭的他輕咳一聲,還哪有什麼聲音,這並不是方雲看到了幻想,而是兩百年四代全真掌教皆為陸地神仙,在此修煉道經,已將精氣神凝聚在此,一般人突來此地,聽到那陣悅耳的道音,搞不好就會皈依道教。
微微擦汗的李道純,輕扶著山尖唯一一棵千年古銀杏樹,據說是春秋時期,老子親手栽種在此的,方雲曾經也是聽過,但從未見到,此時一看這顆千年古樹,不由嘖嘖稱奇:「這山尖上的銀杏樹,老子怎麼心思栽的吶。」
千年的古銀杏樹,樹根粗到十人圍抱也不為過,頭頂上一片枝繁葉茂,足足幾十米高,而樹枝的頂端卻正好插入雲層,實在美不勝收。
還聽說等到十一月的時候,樹葉成為金黃色,那時候落葉繽紛,從山頂雲霧中飄落下來,不知會吸引多少香客前來,不為其他,只為撿起一片葉子,把一年的幸福安康帶回家。
「殿下可喜歡這銀杏樹?」
「這是自然,這可比我院子裡的梧桐樹漂亮多了。」方雲忍不住點點頭,確實如此,雖然本世子院子中移栽的梧桐樹也有百年樹齡,但跟這上千年的銀杏樹相比,還差了一籌。
方雲突然轉過頭,剛才不是李道純說的話,難不成是王道宗?
果不其然,不知什麼時候,李道純已經站在一個中年道士的身後,方雲看向此人,還是忍不住驚嘆:「王真人不愧是全真掌教,登臨陸地神仙榜足足一個甲子,竟然還是鶴髮童顏,真是活神仙啊。」
王道宗嘴角微微翹起,彎腰伸手撿起一片樹葉,方雲挑了挑眉頭,急忙側身躲過去,老神仙彎腰,誰敢在他前面啊。
「沒想到殿下這麼會說話,既然殿下喜歡這銀杏樹,那我送給你如何?」王道宗抬頭凝望這棵古樹,似乎下定了決心。
「咳咳,這個不好,君子不奪人所愛,王真人還是留給後代弟子吧。」方雲隱約覺得事情不對,王道宗剛才撿起樹葉,看似自然,卻明著向他彎腰,方雲哪敢受著,這可是陸地神仙啊,這麼一拜,他怎麼受得起。
還有剛才要送他千年古銀杏樹,這可是老子親手種的,不說其他,如果王道宗憑藉陸地神仙的手段,給他移植到燕王府,那也是個鎮壓氣運的寶物,堪稱無價之寶。
可惜方雲知道這個價值太高,自然不敢要,如果真接受了,搞不好人家隨口說說,你還當真,這事就不好辦了。
王道宗給他下了兩個坎,自然沒有第三次,輕輕揮手,推開紫氣閣的南門,便先走了進去。
李道純拿著道經低頭跟著,對於兩人剛才的種種做法,一眼未看,似乎沉迷在了書中。
方雲跟了上去,紫氣閣不算大,只有些高,但有很多書架,他斜視一眼,便看到不少道經和秘籍。
「殿下覺得從這裡往下看,能看到什麼?」王道宗站在紫氣閣的二層邊緣,往下看去,只有一片雲海,聽聞時不時還能看到幾隻仙鶴飛過,但方雲很明顯沒這個運氣。
「白茫茫一片,像個棉花糖,可惜不能吃。」世子殿下撇撇嘴,老子是做過飛機的人,不就是雲彩嗎,你跟我裝什麼大尾巴狼。
王真人突然一愣,仍憑他是個活神仙,也沒想到世子殿下能回答出這些話,能夠前來觀看他飛升的青年才俊一共有兩人,其他皆為全真弟子,而他剛帶那兩個青年才俊來過一次這裡。
其中一個練劍的青年,看到這一片雲海說:「我看到了江湖與武林,而我與手中的劍,要走遍這個天下,順便去看看那所謂的天生劍體。」
至於另外那個青年眼冒精光,不曾言語,手中拿著方天畫戟,卻張開了懷抱,似乎在擁抱這片天地。
每個人都有心中所追求的東西,練劍青年最求的是武道,拿戟的青年,追求的是權勢,而他們想要的,無論是登頂陸地神仙榜,還是奪取這個天下,王道宗他都不在乎,他們相見便是機緣,自己只想送他們一道薄禮,給全真教留下一條後路。
對於方雲這個世子殿下,王道宗本打算糊弄過去就算了,可惜這個世人皆認為是個紈絝的燕王之子,竟然是個頭腦清晰的一流武者,他就知道世人皆讓他給騙了,至於世子殿下隨意的回答,更讓自己看不透他到底有什麼心思,相比那兩人更勝一層樓啊。
耶律三秋雖然是透支過度而死,但終究是死在燕雲鐵騎的腳下,老劍仙的氣運沒那麼好拿,王道宗為了一腳踏入天門,逼不得已才會奪取那返回天地的氣運,但耶律三秋死後消失的氣運,有大半本來就應該由眾多燕雲士卒,或者那些武將軍師平分,結果讓自己截取了五分之一,燕王沒有揮軍南下踏平終南山已經不錯了,但王道宗都要飛升了,在不回個話,估計自己走後,全真教沒毀在別人手裡,燕王估計就要把這裡踏平了。
對於這個想吃棉花糖的世子殿下,王道宗一時之間有些啞巴,不知道說些什麼,總感覺和他說話,驢唇不對馬嘴。
「殿下喜歡什麼?」
「王真人能送什麼?」方雲想了想,還是來點乾貨吧,大家不要拐彎抹角,一路上冥思苦想的他也終究研究透徹了,你想飛升成仙,終究需要大機緣,所以截取了耶律三秋的劍道氣運,才能一隻腳踏入天門,不過這份恩情,欠的有些大啊。
「全真教所有道經?」王道宗微微笑道。
「讓你徒弟自己看去吧,不知道能不能看出花來。」方雲撇撇嘴,來點實在的不行嘛。
「世子殿下不是習武嗎,只要全真教有的秘籍,你想看那本就看哪本,這個如何?」王道宗那毫不在乎的語氣,要是別人聽到了,估計會驚掉一群人的大牙,這可是全真教啊,江湖上最頂尖的秘籍不止一本。
比如大名鼎鼎的《混元先天功》,幾乎是歷代掌教皆會修煉的絕世內功,小成之後身體四周便充滿先天罡氣,真氣流轉,兇猛迅速,單憑真氣的質量,就比別的功法強上一籌,雖說全真教乃是道教,但是功法絕對剛猛暴力,否則早就被龍虎山正一教壓得抬不起頭了,而正因為全真修道,才正好與《混元先天功》搭配,否則走火入魔也少不了。
《七星劍法》乃是江湖上頂尖的劍法,而《七星北鬥劍陣》這個更是全真教最出名的劍陣,簡稱七星劍陣,如果有七個劍法,劍陣,練得純熟的二流武者,組成這個劍陣,面對一流武者也不會落入下風。
如果是一流武者組成的劍陣,小宗師,弱一些的大宗師也很難抵擋,這才是全真教能成為道教正統的根基,單憑教義是成不了龍頭的,手中沒有大刀,憑什麼讓別人臣服,難不成靠一張嘴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