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功曹,這可不是開玩笑的…」
「若…若這方子有效,那…」夏侯惇的眼眸中帶著火花,很炙熱。
像是能把人頃刻間給融化掉。
陸羽撓撓頭。「夏侯將軍,我就是把這方子說出花兒來…你不試也白搭呀。」講到這兒,陸羽一邊輕拍著夏侯惇的後背…一邊安慰道:
「其實啊,在大自然中有一種動物他們是森林之王,看上去威風凜凜,可實際上他們也很快,也就三、五息的時間吧…所以呀,這事兒夏侯將軍不用自卑,老天是公平的,給了你強悍的身體與武藝,自然會從其他的地方找回來一些,否則…讓我們這些戰五渣怎麼活下去呀!」
安慰之餘,陸羽想到的是非洲草原上的獅王索羅大帝,平常牛逼轟轟掛閃電,見一個雄獅幹掉一個,可與雌獅那啥時,往往帥不過三秒。
陸羽都能從紀錄片中那些母獅的眼神里看出失落與意興闌珊。
當然了,如果真的要讓陸羽選擇,強健的身體與剛強的腎,他一定會選擇後者!
「陸功曹…」夏侯惇的話變得信誓旦旦了起來,只是,他的聲音依舊很低。「你記住咯,若是這方子有效,那我夏侯惇感謝你一輩子,不…我得感謝你八輩祖宗!」
呃…陸羽有點懵,夏侯惇誇人的話很別致啊。
「好了,好了…我來這兒可不是行醫的,夏侯將軍…快去看看,我專程給你準備的驚喜!」
陸羽再度拍了拍夏侯惇的後背…
兩人又朝方才的位置走了回去。
「打開…」
陸羽一聲吩咐。
「砰…」的一聲,箱子打開,而映入眼帘的是燦燦奪目的光芒。
金子,都是金子啊…
夏侯惇也不是沒有見過世面,打這麼多場戰鬥,有時繳獲的戰利品也不少,可…當真這麼多金子,大半箱子就擺在自己眼前時,夏侯惇整個人還是頗為震撼。
當然,這股震撼才剛剛開始…
因為陸羽接下來的話,讓他更加的怔在原地,呆若木雞!
「夏侯將軍,這些個…是咱們油坊這一個月以來收益的『分紅』,都是你的。」
「這個月聽衛老講,因為要推廣,所以生意其實也就是一般…下個月,只會比這更多。」
啊…啊…
陸羽的話一句句的傳入夏侯惇的耳畔,啥?他說啥?
這些金子都是分給他夏侯惇的?
這不是重點,重點是…陸羽好像提到了,就這還是生意不好的情況下,下個月,還會更多!
乖乖…這油坊怕不是個金山吧?
夏侯惇已經懵了,那並不聰明的智商,此刻…竟也開始浮想聯翩!
等等…夏侯惇猛然想起,他不能要啊…人家荀彧、曹純是拿五十萬錢換來的一股,可他…一串五銖錢都沒給過陸羽,憑什麼…能賺到這油坊的收益呢?
不對,不行!
夏侯惇連連擺手。「這我不能要…太貴重了,況且…我壓根就沒給你錢,自然也算不上你那所謂的『入股』…」
「誒…」陸羽微微一愣。
果然,夏侯惇臉皮還不夠厚,不過…陸羽早就預判到了他的預判。「我可沒說…你入股了呀…」
一句話把夏侯惇給整懵了…
「那…那這些金子是?」
「你該收收,你不是還欠我十萬隻蝗蟲呢嘛!那十萬隻蝗蟲…就算是你的股份了!」
啊…啊…
短暫的愣神兒過後,夏侯惇明白了,敢情陸羽的意思是把這蝗蟲的收益都給算進去了。
等等…哪裡不對呀?
夏侯惇眉頭一挑。「不是…五萬隻嘛?」
「夏侯將軍要再問,那就是十五萬隻了。」陸羽咧嘴一笑,露出那人畜無害的笑容…
嘿…敢情被這小子給算計了一道。
「十萬就十萬吧!」夏侯惇嚷嚷著。「我早就在各郡縣發下告示,只是現在…還沒開春,地里的哪有什麼蝗蟲,我可說好了…若是地里一共都沒有十萬隻,那你可別怪我捉的少了!」
呵呵…
陸羽就「呵呵」了,他只盼著整個兗州連十萬蝗蟲都沒有呢…
當然了,如果這邊幾十萬農戶,要重視起來去捕蝗,那大量的蝗蟲極有可能會被扼殺在幼蟲的時候,發育不起來,更別說聚集了,當然,這是一步大棋,必須要一步一步的來。
…
「陸功曹,今兒個高興,你就別走了,就在我府上,讓你嘗嘗我們譙縣的好酒!」
…一聽譙縣的好酒,陸羽登時有興趣了。
他在上輩子曾聽說過一個美麗的傳說,馳名中外的「古井貢酒」,他的歷史可以追溯到漢末時期,便是起源於沛國譙縣。
相傳譙縣有一口老井…井中的水格外甘甜,便有人開設酒坊以此水釀酒,取名九釀春酒。
因為酒水醇香,故而風靡大漢,而譙縣的官員將此酒上貢給天子…天子龍顏大悅,故而此酒又稱為「古井貢酒」,所謂古井貢酒,年份原漿!
不等陸羽去細細的遐想…
「大哥…」一旁的夏侯廉開口。「咱家的酒都給將士們分完了呀…」
「不是還有兩罈子九釀春酒麼?」夏侯惇嚷嚷道…
「可…可那是兩罈子三十年的陳釀啊…」
「哈哈…今兒個是雙喜,不…是三喜臨門,今日不喝這三十年的陳釀,更待何時?」
夏侯惇眉頭一挺,「廉弟快去拿…今兒個我要與陸功曹不醉不歸!」
啊…三喜?
陸羽微微一愣,他琢磨著…夏侯惇兒子大婚是一喜?
收到這麼多錢財也算是一喜?
那第三喜在哪?總不至於是那個讓夏侯惇重振雄風的方子吧?乖乖的…這也可以?
搖了搖頭,陸羽索性也不去想了。
夏侯惇則是與陸羽勾肩搭背的往裡廳走去,兩個人就好像是親兄弟似的…
…
三疊小菜,兩壺燙酒,一張案牘,夏侯惇與陸羽分坐兩旁。
「幹了…」
夏侯惇頗為豪爽,言語已經有些磕絆了起來,像是微醺。「喝了這一樽,還有三樽…」
陸羽倒是清醒一些,漢代受制於釀酒工藝,縱是古井貢酒…
度數也差得遠呢,大致就跟以前的啤酒差不多…
這個度數的酒水,按理說陸羽是醉不了的,可畢竟兩大罈子,此刻陸羽都感覺微微有些恍惚。
「陸功曹啊陸功曹,你可是給我解了燃眉之急了!」夏侯惇開始說醉話了…
「燃眉之急?」陸羽反問…
按照他的想法,夏侯惇多半指的是兒子大婚的事宜。
話說回來,誰家娶媳婦不花錢呢?故而…這多半箱子的金子正是及時雨!
果然,「哈哈哈」…夏侯惇大笑出聲,似乎話題也圍繞著兒子的大婚!
「大哥就要回來了,聽說他是特地為了參加子林與沐兒的大婚…這是高興事兒啊!」
夏侯惇豪飲一樽…
「陸功曹啊,不瞞你說,我正愁著怎麼去跟嫂嫂下聘禮呢?之前兩次下聘都被嫂嫂給回絕了,說是等大哥回來再說…可方才妙才帶信回來,說是大哥已經吩咐的讓嫂嫂收下聘禮,挑選良辰吉日,怕是這婚期已經不遠了。」
「豎起來…因為之前兩次的聘禮實在太過寒顫,你這一箱金子倒是給我解了燃眉之急,只不過…也只能用一少部分。」
一少部分?陸羽有點沒聽懂…兒子大婚,多大的事兒,這種情況下,還有必要如此小氣的麼?
正想發問,哪曾想,夏侯惇搶先問道:
「陸功曹,雖說沐兒是我侄女兒,可平日裡接觸的少,聽說她總是往你府邸里跑,一待就是一整天,你倒是給我講講沐兒怎麼樣啊?」
呃…這話問出,陸羽有點尷尬。
他琢磨著,曹沐的准公公問自己…說他兒媳婦天天往自己家跑,一待就是一整天在,這話怎麼聽著像反話呀?都有點「麻豆川媒」的味道了。
咳咳…
輕咳一聲,陸羽連忙反問道:「夏侯將軍是責怪我咯?」
「不!」夏侯惇擺擺手。「我不是這個意思,我那準兒媳往你府邸里跑,我並不介意…」
啊…「咕咚」一聲,陸羽咽下一口口水?
陸羽感覺他自己都要快要「介意」了,坊間可有傳聞,他陸羽是隔壁老王,就連陸羽都琢磨著,他完全符合隔壁王叔叔全部的特點,可關鍵是…他跟曹沐真的是清白的!
看到陸羽這副表情,夏侯惇「哈哈」大笑。「陸功曹啊,你!我還不放心嘛?憑著你立下的功勞,若是想娶大哥這長女,那哪裡還能輪得到子林這臭小子?哈哈…儘管坊間有些風言風語,可我從不介意,那些宵小之徒也休想因為這個離間咱倆的關係!儘管你姓陸,我複姓夏侯,可咱倆的心貼在一起,堅如磐石!」
嘿…這話說的。
陸羽頓時覺得這段時間的付出是值得的,真的好值!
夏侯惇都要與自己稱兄道弟了。
「咳咳…」一聲輕咳,陸羽笑道:「夏侯將軍既然這樣,那我就向你講講曹沐這丫頭吧…」
「以後不要稱我夏侯將軍了…憑咱倆這交情叫叔、伯都行!」夏侯惇一拍陸羽的肩膀…直接更進一步了。
等等…陸羽琢磨著這稱呼不對,他有點虧!
他姐姐蔡琰叫老曹是兄長,你夏侯惇叫老曹也是兄長,憑什麼我陸羽就得叫你叔啊?這輩分兒亂著呢!
「呵呵…」陸羽苦笑一聲,也犯不上去反駁,以後該叫將軍還叫將軍好了,千萬別把自己輩分兒喊低了。
「曹沐這丫頭啊…哪哪哪都好…特別是…」
陸羽差點就脫口——特別是那36c的傲人那啥…
話到了嘴邊還是止住了。「咳咳,特別是她的性子很豪爽、很執著,想要做一件事兒,那是真的能耐住性子,縱是萬分辛苦也在所不辭!」
提及此處,陸羽想到的是曹沐學鍛造的過程,哪有這樣的女孩兒呀,原本看不起百工,可真的要學習鍛造術時簡直想是不要命一樣!
當然了,這也是讓陸羽對曹沐印象大為改觀…
其實,要不是第一印象不好,總惦記著她長大後聯合小叔子陷害丈夫的黑歷史,陸羽…覺得曹沐還是很不錯的,要身材有身材,要堅韌的性格也有堅韌的性格!
當然了,她的這些比起昭姬姐姐來還是差了一截兒,主要是刁蠻了點。
不過…那對c的倚仗與對a對壘比較時,戰力依舊碾壓呀!
…
有關曹沐的話題,陸羽與夏侯惇只聊了寥寥幾句…
之後…兩人從天南地北聊到了行軍打仗,聊到了軍餉、軍資…也聊到了曾經的滎陽之戰、濮陽之戰!
酒過三巡,夏侯惇已經有些明顯的醉意…
而這時候,恰恰聊到的是一個話題——兵!
當然,在夏侯惇眼裡,也可以用兩個詞來代替——戰友,亦或者是兄弟!
「陸功曹啊,你可知道我夏侯惇有多缺錢麼?」借著醉意,夏侯惇當先開口…
陸羽還嘀咕呢,為何這一大箱金子,夏侯惇只打算用一小部分給兒子完婚…那其他的呢?
或者說,難道夏侯惇還有外債?
「我還正想恭喜夏侯將軍呢,貴公子迎娶曹府千金,可喜可賀呀…等到大婚之日,我再送上一份重禮,比今天這份兒多!」
陸羽笑著說道,說白了,他就是想再送給夏侯惇點錢。
都這關係了…你缺錢,說一聲,哥們這兒有啊,不差錢!
夏侯惇擺擺手。「我不是說這個…」
講到這兒,他的臉色黯淡了下來,似乎有心事,他提起酒樽將其中的酒水一飲而盡後,方才開口道。
「濮陽之戰因為我的疏忽…因為我大意輕敵中了呂布小兒那調虎離山之計,守城的一千餘將士死戰…逃出來的不足三百人。」
似乎是提到了傷心事,夏侯惇又倒了一樽酒水,再度一飲而盡。
「你可知道,這死掉的七百多弟兄,他們的家小有多難過?多痛苦?多傷心嘛?」夏侯惇又要倒酒,陸羽一把搶過酒壺,再這么喝就真的醉了。
夏侯惇也不介意。「七百個兄弟里,有三百二十七個弟兄,他們是家中唯一的男兒;有四百三十二個弟兄,他們尚未娶親;有一百二十個弟兄他們還沒有你大呢;還有十七個弟兄的父母聽聞噩耗,重病臥床,奄奄一息!」
講到這兒,夏侯惇握緊酒樽的手在不住的發顫…
他在為自己的大意懊惱不已!
陸羽能感受到,他雖是常敗將軍,卻是一個愛兵如子的好將軍。
怪不得…屢屢戰敗,可手握的兵馬越來越多,官銜越來越大,誠然這有曹操器重他的緣故,卻與將士們的愛戴也脫不了干係。
陸羽這邊還在細細的思索…夏侯惇的聲音再度傳出。
「曾經,就像今日這般,我也與弟兄們一起開懷暢飲過,那時我問他們當兵是為了什麼?有新兵說什麼建功立業、光耀門楣;有的說是為了填飽肚子;可唯獨一個快四十歲的老兵的回答讓我現在都不能忘記。」
「他…他說他窩囊了一輩子,想要在臨死前留下點兒什麼,他想昂著頭回到自己家裡對自己的婆娘說一句——你男人出息了!」
講到這兒,陸羽能注意到夏侯惇的眼角已經開始泛起朵朵淚花…
這個鐵骨錚錚的硬漢竟然快哭了。
「夏侯將軍,後來呢?那老兵呢…」陸羽接著問…
「他…他戰死了,濮陽之戰時,為了掩護小股部隊的撤離,他選擇殿後…然後死在了亂槍之下。」夏侯惇抹了把眼睛,從懷中取出一封血書,給陸羽遞了過去。「這是他最後寫出的一句話,讓逃出的弟兄們帶給我…」
陸羽接過血書,緩緩展開,上面只有一行小字,而且歪歪扭扭並不漂亮。
很明顯,這老兵沒讀過幾年書,可…偏偏上面的字眼——「將軍,告訴我婆娘,他男人也出息過,他男人絕不是個孬種!」
嘩…
這幾個字看在眼裡,就是陸羽也不由得心頭一陣悸動。
口中直呼「好樣的呀…」
夏侯惇「唉」的一聲,再次感慨道:「這是在濮陽戰場,因為我的疏忽而殞命的將士們,可…在此之前,跟在我身邊或戰死,或餓死的兄弟太多了,我唯有將大哥給我的封賞、將一場場戰鬥中繳獲的戰利品給這些死去弟兄的家小。」
「只有這樣,我心裡才能舒坦一些,大哥經常告訴我『一將功成萬骨枯』,可我覺得…大丈夫在世,首先要做的是銘記而不是忘記…」
「倘若真的有夏侯惇戰死的那一天,九泉之下我見到他們,我必須能拍著胸脯告訴他們,你們的家小一切安好,我夏侯惇從沒有忘記你們,也絕不會辜負你們!」
雙拳緊握…夏侯惇的情緒到了頂點。
他醉了,也唯獨在這半醉半醒之際才能將心頭埋藏的這些合盤講出。
尊敬…敬佩!
除了敬佩外,此刻的陸羽沒有任何其它的情緒。
他總算是懂了,為何在收到如此龐大的一筆金子後,夏侯惇會呆若木雞,會瞠目結舌,會亢奮連連,會激動不已!
但最終他只敢將一小部分用在自己家…因為,他的肩膀上擔著的不是某個人、也不是幾個人,而是…那些逝去弟兄們的託付啊!
這些錢的出現,持續不斷的出現,能讓夏侯惇長長的喘出口氣。
那些戰死弟兄家小的生活有保障了…甚至說,他們能過的好一些了。
夏侯惇整個軍旅生涯所追求的不就在於此麼?
呼…
陸羽長長的呼出口氣,他原本真的把夏侯惇想的簡單了,他對夏侯惇的了解也僅僅停留在那古籍文獻中。
可…夏侯惇不是文字,也不是記錄,他是一個活生生的人哪,他是一個鮮活的人哪!
縱是常敗又如何?
在曹營將軍里,還真的沒有一個人比他更配的上那「大將軍」的稱號!
沉默,整個屋子格外的沉默…
似乎是過了許久,有一炷香,兩炷香那麼久…
眯了會兒眼睛的夏侯惇清醒了一些,似乎也意識到方才話太多了。
「哈哈…今兒這麼高興的日子,怎麼盡說些傷心的話了…怪我,怪我,我自罰一樽,自罰一樽!」
「夏侯將軍,今兒不喝了。」陸羽將酒罈子收了起來。「天色不早了,再喝天就要破曉了,我該走了…回見!」
真不能再喝了…
倒不是費酒,陸羽覺得有點費眼淚…
這種戰場上的情義太容易惹人淚目了!
…
…
第一百三十七章 你兒媳往我家跑,你竟不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