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主光臨敝寺,大浮屠寺蓬蓽生輝。請內室稍坐,我讓無花過來為你沏茶。」白衣僧人道。
我雖未感受到如何使得這破落的寺院蓬蓽生輝,但認識個熟人好辦事卻是真的,沒想到這麼容易就達成了心愿。看著無花沏了一杯濃茶給我,喝了一口,只覺清心至極,心中煩惱早已一掃而空。
白衣僧人半晌不說話,但第一句話就天雷滾滾,他指著無花道:「這是我女兒。」
我剛喝了一口茶,下意識地「嗯」了一聲,頭腦中反應了過來,當下一口水噴在了白衣僧人的臉上。白衣僧人一抹臉,道:「無妨,無妨。」
「前輩大師,你們這個浮屠寺到底是何來頭,你家姑娘又怎會在此修行?」我問道。
「大浮屠寺也不過一百多年的歷史,現任的方丈枯榮大師,是寺院第二代住持。我是他的弟子。無花卻並非只是法號,她的名字就叫李無花。可寺院中不收女弟子,所以她帶髮修行,可我這女兒十分了得,四歲便已讀遍佛家典籍,六歲剃度,十一歲精通琴棋書畫和音律,十四歲便已經修得六種法相。只是可惜啊……」
白衣僧人慾言又止。
「可惜我並不是浮屠寺的人。」無花道。
「是啊,女兒雖好,卻入了密宗,並不屬於浮屠寺一脈。」白衣僧人道,「所以,你可以叫她女菩薩,但是絕不可以稱她為姑娘。因為她在我佛門被稱作為『妙僧』。」
「妙僧無花?」我吐了吐舌頭,這個名頭可委實大的很啊。
「所以,是你找了小施主來?」李鐵心問向女兒。
「嗯。」無花答道。
我暗中暗自奇怪:明明是我來找她,卻又怎麼成了她找了我來?
「你確定就是這位小施主?」
「恩。」無花再次答道。
「好吧,我給你娘說一聲,找個日子給你成親。」白衣僧人李鐵心嘆道。
我頭腦中一懵,問道:「你們到底在說什麼?和誰成親?」
無花笑道:「當然是和你成親。」她一笑果然盡顯嫵媚。
「……」我大腦一陣空白,「莫非今日在做夢?這又是唱的哪出。」
「怎麼,你已經有了妻室?」無花見我沉吟,柔弱道,「有了妻室也沒關係,我可以做小。」
「我說姑娘,我們第一次見面素昧平生,你又是佛門中人,這談婚論嫁是不是有些超越世俗,不倫不類啊?」我頓了頓道,「你好歹給我個理由先?」
「我爹剛也告訴過你,我修的是佛門密宗。十四歲我便已修得六種法相,可遲遲無法成佛。我日夜冥想,得到佛祖點化,這最後一步便是男女雙修。修成了,我便能立地成佛;修不成,別說成佛了,情劫不度,我可能還會跌境。」
說這番話時,她又是寶相莊嚴,仿佛在說一件再也正常不過的事。果然佛門六相,相相不同。
「我讀書少你可別騙我……」
我雖然同情她遭遇,但是這事也太過匪夷所思,我自然不能隨便答應了她。況且,我一個下山了的小道士,娶了個女菩薩回去,這日後如何向師傅交代,還不被終南山上的其它道士笑掉大牙。
終究,還是雪兒好些。
經過慎重思量,我道:「也不知道你為什麼會選中我,但是我不會和你雙修的。這事沒得商量。」
「哎,」無花嘆道,「你如真不願意,我可以等。」
「我說姑娘,你去找別人吧,何必一棵樹上吊死?」我實在是無語。
「佛門講究緣分。只怪你昨日不該拿牛肉給我,更不該問我姓名。一夜之間,我便生出了三千煩惱絲。」她打開僧帽,果然裡面青絲如黛。
「這也怪我?」我不由得慌張起來。
「有緣無緣,我一眼便知,從此以後,我便認你是我夫君了。」
「荒謬!」我鬆了松衣襟,道:「我要走了,咱們今生恐怕再也不會見了。」
「你真的要走?」她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眼睛中仿佛要掉下淚來。
我絲毫不為所動:「真走!」
我剛打開門,一到白紗伸到我面前,將我團團裹住。女菩薩一臉無辜,道:「可惜你既然來了,就再也走不了了。」
「你個臭婆娘!」我剛大罵一聲,嘴中便已經被塞上了一方素帕,上有淡淡香味。
如此以來,我便被囚禁在了這大浮屠寺中。誰能料想,這和尚廟中,竟也有人窩藏漢子。
這十幾日中,我也嘗試過逃跑,但無奈那無花妙僧手段確實高妙,論武功我卻不是她對手。這幾日,無事她便為我畫畫,畫盡了一方天地;也彈箏吹簫,讓我一覽白髮漁樵江渚上的萬般人世孤寂;也舞劍,劍意中有江湖打打殺殺的黯然銷魂;也下棋,棋中儘是金戈鐵馬的萬般寂寥。
「你這是想讓我出家嗎?」我實在忍不住問道。
「不出家,出家又有什麼好。」她幽幽答道。
「你這幾天琴棋書畫之意都是讓我看破紅塵啊……」
「紅塵不過是表象,如鏡中花水中月而已。」
「你倒適合和水鏡先生去聊聊。」
「可是仍我不懂: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
「該懂的時候你自然會懂……」
這一日,我和女菩薩正在坐而論道,忽然聽得山門口喊聲大作,竟似來了一隊兵馬。我不禁大喜:「看來終於被人尋了來。」
無花眉頭一皺,道:「我們去看看。」
我巴不得如此,便趕忙和她去了山門口。看有五百甲士衣甲鮮明,正在門口大罵。我一喜,站在最前面的正是許千雪和張飛。
「雪兒,我在這裡!」我大呼道。
無花瞪了我一眼,我便馬上低下頭跟在她身後。
「段哥哥,你過來呀!」許千雪冰雪聰明,自然看出了事情不對。
我狂打眼色,不是我不過去,是過不去啊。
「女施主,你帶兵來我大浮屠寺,到底有何貴幹?」無花問道。
「來要人!快點把段哥哥還給我!」許千雪道。
「你是他的什麼人,憑什麼要我還給你?」無花淡淡道。
「他……他是我相公。」許千雪一咬牙。
「奧?」無花打量著許千雪,道:「果然好漂亮的姑娘。」
許千雪竟然有些臉紅。
「喂,我可以走了吧?」我大聲嚷嚷道。
「施主請便。反正留得住你的人,也留不住你的心。」無花低聲道,她又是一笑,讓我幾乎把持不住。
我小心翼翼走到許千雪身邊,背後是五百鐵甲,膽色立壯,道:「你個臭娘皮,竟然囚禁了你家將軍,看我不踏平你小浮屠寺。」
「阿彌陀佛,小施主又何必動怒,這個寺廟可是萬萬拆不得的啊。」大樹背後,枯榮方丈閃了出來。
「老禿驢,這麼多天你死哪去了?看著我被這個娘們囚禁,也不伸出援手!」我不見他還罷,見了他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施主你冤枉老僧了。我不是沒勸過無花菩薩,但是這屬於是密宗的事,老和尚也不便開口啊……」枯榮大師一臉苦相。
「哼!沆瀣一氣!」我怒道。
「段……段將軍,要不……要拆……拆了了浮屠寺?」卻是張飛一橫手中蛇矛,氣勢洶洶的問道。
我猶豫了下,道:「算了,拆廟有損陰德,他們也對我確實不錯。」
許千雪猶自氣呼呼的,道:「老實說,你是不是看上那個女尼姑了?」
「什麼尼姑?別瞎說,那是個女和尚……」我辯解道。
女人的第六感,向來都是精準而難以解釋的。
「下山,我請弟兄們喝酒!」我大手一揮。
眾將士歡呼。
無花似笑非笑,話中有話道:「施主一路走好!」89
第八十一章 妙僧無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