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浩去醫院複查那天,正好趕上了過小年。
他是上周提前請好的病假,陪他一起去醫院的還有黃寧、大腦門和小鬼,其中大腦門和小鬼也是去醫院就診。
此時正值臘月時分,已過小寒節氣,正是一年到頭最冷的時候,四個人站在馬路邊上就感到陣陣寒風凜冽,不一會兒臉上就沒有了血色。
「阿嚏——!」大腦門忍不住打了一個噴嚏,然後站在地上跺起了雙腳,說道:「這天氣真是越來越冷了。」
小鬼接上話頭,安慰道:「這段時間正是最冷的時候,過了這段就沒事了。」
「小胖兒,你冷嗎?」黃寧扭頭看了一眼坐在輪椅上的張浩,眼中充滿了關切的目光。
如果說四個人誰最冷的話,那麼一定是張浩,他的身上現在只穿著一條單薄的迷彩服褲子,腳下是一雙棉拖鞋,身上蓋著一件軍大衣。
「還行,」張浩強擠出一絲笑容,卻不由自主的倒吸了兩口冷氣。
眼看著遠處駛來的出租車被人搶了先,黃寧就說道:「小鬼、腦門,你們兩個去前面給我攔個車。」
「是!」
不一會兒,小鬼就攔了一輛車,四個人這才坐車前往醫院。
張浩坐在車裡,看著路邊「春節打折」的廣告和懸掛的紅燈籠,這才意識到馬上就要過年了。
自從受傷以後,他不知不覺的已經在床上呆了一個月的時間了,原本壯碩的身軀也變得肥胖起來。
「哎——,」他不禁長嘆一聲,眼中充滿了失落的目光。
「嘆什麼氣啊?」聽到他的嘆息聲,大腦門直接問了一句。
他苦笑著搖了搖頭,回答道:「馬上就要過年了……。」
「可不是嘛!這馬上就要過年了,哎,我說你們當兵的過年休息嗎?」
司機突然接上了話茬,跟幾個人掰扯起來,「我說你這腿是怎麼回事?斷了?這次去醫院是拆石膏?
……。
嗨,我跟你說,腿斷了要多吃大骨頭,哎,尤其是那個燉的湯……。」
要不怎麼說「的哥」特能侃呢?司機這一開口,就算是打開了話匣子,根本就沒有了他們什麼事兒,愣是當了一路的聽眾。
等車到醫院門口的時候,張浩都不知道該感慨什麼了,不由得苦笑起來。
司機指著不遠處的醫院門口,說道:「瞧見了嘛?這就到了,我要不要送你們進去?
我跟你說,我這車可是***車隊的,做好事兒不留名,你們千萬別忘了!」
黃寧再也忍不住,從兜里掏出一張紅牛,遞給司機,「結賬!」
「得嘞,32塊錢,找您零頭。」
從車上下來,四個人均是一副如釋重負的樣子,大腦門更是直接感慨道:「太能說了!這司機是說相聲的吧?」
「這些司機都這樣,天南海北、五湖四海的都能跟你聊到一起去,人家吃的也是這碗飯。」
說起來,還是黃寧對外面的世界比較了解,像是他們三個人,長時間呆在軍營基本上就是與世隔絕,都快跟正常文明脫軌了。
「小胖兒,咱們接下來怎麼走?」黃寧這麼一問,三個人全都看向了他。
張浩指了指門診大廳的方向,說道:「咱們直接去住院部找楊主任就行了,腦門和李班長你們兩個到時候就不用掛號了。」
「行!」
很快,四個人乘坐電梯到了骨科住院部,但是卻被堵在了門外。
「咱們怎麼進去啊?」大腦門看著緊閉的房門,不禁面露疑惑。
張浩指了指門邊,說道:「按那個呼叫器。」
兩個人話剛說完,張浩就看到王楠從護士站出來,立刻往前探了探身子,揮起拳頭砸了兩下房門。
王楠看見他先是一愣,緊接著立刻跑了過來,「滴」的一聲過後,打開了房門。
「你怎麼又回來了啊?」王楠站在門口,笑眯眯的看著他。
「我這是想你了唄!」張浩的臉上露出燦爛的笑容,他是真的很開心。
「你怎麼那麼臭屁啊!」王楠翻了翻白眼,讓開門口,催促道:「趕緊進來!」
等他們四個人進來,王楠就再次關閉了房門,在他的身上打量了一會兒,問道:「你是來拆石膏的吧?」
「嗯,」張浩點了點頭,問道:「楊主任在不在?」
「應該在吧,我去給你看看,你到護士站等我。」說完,她就急匆匆的朝醫生辦公室跑去。
小鬼突然笑著調侃道:「哎呀,行啊,小胖兒,護士姐姐都給泡上了!」
大腦門裝出一副惡狠狠的樣子,威脅道:「快說,你們到底什麼關係?」
「就是、認識唄!」張浩翻了翻白眼,也不搭理這兩個傢伙。
當兵二三年,母豬賽貂蟬,何況是這些身穿護士制服的美女姐姐們!
「那還不趕緊的給我們介紹一下!」黃寧拍了拍張浩的肩膀,就率先朝護士站走去。
他才想起來,黃大爺至今還是單身呢!
張浩被推倒了護士站前面,就看到好幾個熟悉的面孔,還不等他開口,護士們就朝他打起了招呼。
「呵~,又來了?這次是哪壞了?」
「臭屁浩,你怎麼又來了?」
「小胖兒,身體恢復的怎麼樣了?」這是護士長的問候。
「啊——哈哈,」張浩苦笑兩聲,說道:「我又來了,不過是來拆石膏的。」
「長本事了?」田甜沖他拋了個白眼,「有本事站起來給姐走一個。」
在場的人臉色瞬間一變,就聽護士長急忙說道:「小胖兒,你別聽田甜瞎說,這死丫頭嘴上沒個把門的。」
「沒事兒,」他笑了笑,神色不禁有些黯然,回應道:「我都習慣了。」
「那個,小胖兒,等會兒你拆了石膏,姐妹兒去看你啊!」
「哈哈哈!」
護士站頓時爆發出一陣鬨笑聲,看著眼前一片花枝亂顫的場景,站在他身後的三個大老爺們兒一個勁兒的給他發暗示。
張浩突然問道:「高媛這周是夜班嗎?」
「不是,」值班的護士小姐姐撇了撇嘴,解釋道:「媛媛姐調到手術室了,已經不在這邊了。」
「哦——,」他有些失望的點了點頭,準備回連隊以後找鑄哥問問情況。
「哎,對了,我戰友也病了,能不能幫他們安排檢查一下?」
「什麼病啊?」
「靜脈曲張,好像是精索靜脈曲張!」小鬼急忙回答了一聲,準備趁機搭訕。
卻不料,幾個護士翻了翻白眼,嘟囔道:「流氓!」
小鬼一下子就傻眼了,立刻扭頭看向站好,投來求助的目光。
「咳咳,那個,精索靜脈曲張有什麼問題嗎?」
田甜目瞪口呆的看著他,問道:「你真的不知道?」
「知道什麼?」
「好吧,」田甜無奈的撇了撇嘴,解釋道:「精索靜脈曲張,是靜脈曲張的一種,嚴重的會導致患者失去生育能力。」
這麼一解釋,張浩立刻明白護士們為什麼會有那麼大反應了。撩妹可以,上來就開火車,似乎有點太衝動了。
想到這些,他不禁一陣感慨,沖大腦門搖了搖頭,這事兒不能急!
「張浩!快點過來!」
王楠站在會議室門口沖他揮手,他隨即跟護士們客氣了幾句,就被推到了會議室。
讓他感到意外的是,楊主任正帶著一群醫護人員在等他。
「小張,身體恢復的怎麼樣了?」
「還好,」他笑了笑,疑惑的問道:「楊主任,你們這是、」
「我們準備給你再做一次詳細的檢查,重點就是你的腰部。」
他仍然十分疑惑,就繼續問道:「為什麼?當初的檢查結果有問題嗎?」
「沒有問題,我們只是想看看,你還又沒有站起來的希望。」
楊主任的話讓他一下子就攥緊了拳頭,呼吸都變得粗重起來,過了好一會兒才慎重的點了點頭。
「好了,現在咱們先去拆石膏吧。」
「行!」
李醫生帶著他到了換藥室,黃寧好奇的問道:「怎麼拆石膏啊?」
「用電鋸啊!」李醫生笑著拿起了一個醫用電鋸,「嗡嗡」的聲音聽著就讓人一陣頭皮發麻。
張浩俯身捲起褲腿,緩緩地抬起左腿,說道:「來吧!」
「你放鬆一點,這不會有危險。」
李醫生拿著電鋸緩緩地切開了張浩腿上的石膏,切割過程中,白色粉末飛到兩人的身上,鋪上了一層厚厚的銀裝。
片刻之後,石膏切開,李醫生雙手掰開石膏,發出「咔嚓、咔嚓」的聲音。
「原來裡面還裹著一層白布啊!」張浩不禁感慨了一句。
「那當然了,如果沒有這層布,你的腿很容易被燒傷的。」
李醫生剪開那層白布,露出小腿的樣子,看到小腿上猙獰的刀疤和紫黑色的血跡,他頓時感到身體一陣發冷。
黃寧看了一眼傷口,轉身就走了出去;李醫生慢慢的把傷口清理乾淨,說道:「你等我一會兒,我找工具給你拆線。」
張浩的雙手緊握著輪椅的扶手,緩緩扭頭看向自己的傷口,那猙獰的刀口和乾癟的皮膚,讓他的身上瞬間就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嗚——,」一陣噁心的感覺傳來,他差點直接吐了出來。
藍色的手術縫合線被血染紅,變成了紫黑色,翻卷的刀口像是張開的嘴巴……。
李醫生拿著工具返回來,見他一副臉色蒼白的樣子,說道:「你還是別看了,閉上眼睛,馬上就好。」
他猶豫了一會兒,還是選擇閉上了眼睛,那種噁心的感覺實在是太讓人難受了。
手術剪髮出「咔嚓、咔嚓」的脆響聲,緊接著他就感覺到絲線穿過了身上的肉,那種又疼又癢的感覺差點讓他忍不住尖叫起來。
過了好一會兒,李醫生才說道:「好了,刀口癒合的不錯,等做完檢查以後再給你處理一下。」
他緩緩地睜開眼,就看到乾癟的左小腿上流出了絲絲鮮血,那刺眼的紅色讓他下意識的感到厭惡和恐懼。
「腦門!腦門!」
「哎,來了!」
大腦門推著他離開了換藥室,問道:「咱們接下來去哪啊?」
「可能要去x光室和ct室,都在地下一層。」
果然,黃寧拿著楊主任開好的單子找到了他們,說道:「腦門、小鬼,你們兩個要做抽血檢查,早上沒吃飯吧?」
「沒!」兩個人同時點了點頭。
「那行,等會兒把小胖兒送到地下一層以後,你們兩個就去一層門診大廳抽血。」
「是!」
等張浩做完了一系列的檢查,已經將近中午時分了,大腦門和小鬼也已經做完了各自的檢查。
再次回到住院部會議室,楊主任已經拿到了張浩的檢查結果,說道:「經過我們判斷,你腰部的傷勢並沒有壓迫你的運動神經。」
「什麼意思?」張浩立刻問了一句,隨即眼前一亮,變得激動起來。
楊主任點了點頭,解釋道:「這是一個很好的情況,說明你有很大的幾率能夠再次站起來。但是、」
張浩的心不禁猛然一沉,怕就怕醫生說「但是」。
「但是,我們醫院目前沒有這方面的研究,所以,很難對你有所幫助。」
張浩沉默了下來,黃寧皺著眉頭問道:「那我們該怎麼辦?哪個醫院有研究?」
「這屬於運動醫學科的問題,目前國內比較權威的就是北大醫院,我建議你們到那邊看看。」
會議室里沉默了下來,過了好一會兒,黃寧才再次問道:「那他的腿傷怎麼樣了?」
「恢復的很好,從檢查結果來看,他的脛骨已經癒合了。
今後可以進行適當的鍛煉,但是不要做劇烈運動,防止給腰部造成二次創傷。」
張浩不知道是怎麼離開的醫院,也忘記了是怎麼回到的連隊,自從得知檢查結果以後,他就一直在沉默。
「阿浩,你別這樣,醫生不是說了嘛,還有站起來的希望。」
「是啊,既然有能夠治療你的醫院,那咱們就去看看,說不定能夠治好呢?」
兩個人苦口婆心的勸了他一路,還不時看向黃寧,這事兒最終的決定權還是在連隊的手裡。
黃寧在走進營區以後,才說道:「我這就去找連長和指導員,爭取年前就去一趟!」